未幾,藺氏之舍人,與廉氏之客,一日在酒坊中,不期而遇,兩下爭坐。藺氏舍人曰:“吾主君以國度之故,讓廉將軍;吾等亦宜體主君之意,讓廉氏客。”因而廉氏益驕。河東人虞卿遊趙,聞藺氏舍人述相如之語,乃說趙王曰:“王本日之重臣,非藺相如、廉頗乎?”王曰:“然。”虞卿曰:“臣聞前代之臣,師師濟濟,同僚協恭,以治其國,今大王所恃重臣二人,而使自相水火,非社稷之福也。夫藺氏愈益讓,而廉氏不能諒其情。廉氏愈益驕,而藺氏不敢折其氣。在朝則有事不共議,為將則有急不相恤,臣竊為大王憂之!臣請合廉藺之交,覺得大王輔。”趙王曰:“善。”虞卿往見廉頗,先頌其功,廉頗大喜。虞卿曰:“論功則無如將軍矣。論量則還推藺君。”廉頗勃然曰:“彼懦夫以口舌取功名,何量之有哉?”虞卿曰:“藺君非懦士也,其所見者大。”因述相如對舍人之言,且曰:“將軍不欲寄身於趙則已,若欲寄身於趙,而兩大臣一讓一爭,恐盛名之歸,不在將軍也。”廉頗大慚曰:“微先生之言,吾不聞過,吾不及藺君遠矣。”因使虞卿先道意於相如,頗肉袒負荊,自造於藺氏之門,謝曰:“鄙人誌量淺狹,不知相國能寬大至此,死不敷贖罪矣!”因長跪庭中。相如趨出引發曰:“吾二人比肩事主,為社稷臣,將軍能包涵,已幸甚,何煩謝為。”廉頗曰:“鄙性鹵莽,蒙君見容,忸捏無地!”因相持泣下。相如亦泣。廉頗曰:“從今願結為存亡之交,雖刎頸穩定!”頗先下拜,相如答拜。因置酒筵接待,極歡而罷。後代稱刎頸之交,正謂此也。知名子有詩雲:
引車趨避量誠洪,肉袒將軍誌亦雄。本日紛繁競流派,誰將國計置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