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宣言於眾曰:“自長平之敗,邯鄲城中,一夜十驚,若乘勝往攻,不過一月可拔矣。惜乎應侯不知時勢,主張班師,失此機遇!”秦王聞之,大悔曰:“起既知邯鄲可拔,何不早奏?”乃複使起為將,欲使伐趙。白起適有病不能行,乃改命大將王陵。陵率軍十萬伐趙,圍邯鄲城。趙王使廉頗禦之。廉頗設守甚嚴,複以家財募死士,不時夜縋城往砍秦營。王陵兵屢敗。時武安君病已愈,秦王欲使代王陵。武安君奏曰:“邯鄲實未易攻也。前者大敗以後,百姓震恐不寧,因此乘之,彼守則不固,攻則有力,可剋期而下。今二歲餘矣,其痛已定,又廉頗老將,非趙括比。諸侯見秦之方和於趙,而複攻之,皆以秦為不成信,必將‘合從’而來救,臣未見秦之勝也!”秦王強之行,白起固辭。秦王複使應侯往請。武安君怒應侯前阻其功,遂稱疾。秦王問應侯曰:“武安君真病乎?”應侯曰:“病之真否未可知,然不肯為將,其誌已堅。”秦王怒曰:“起以秦彆無他將,必須彼耶?昔長平之勝,初用兵者王齕也,齕何遽不如起?”乃益兵十萬,命王齕往代王陵。王陵返國,免其官。王齕圍邯鄲,蒲月不能拔。武安君聞之,謂其客曰:“吾固言邯鄲未易攻,王不聽吾言,今竟如何?”客有與應侯客善者,泄其語。應侯言於秦王,必欲使武安君為將。武安君遂偽稱病篤。秦王大怒,削武安君爵土,貶為士伍,遷於陰密,立即出鹹陽城中,不準停息。武安君歎曰:“範蠡有言:‘狡兔死,嘍囉烹。’吾為秦攻陷諸侯七十餘城,故當烹矣!”因而出鹹陽西門,至於杜郵,暫歇,以待行李。應侯複言於秦王曰:“白起之行,其心怏怏不平,大有牢騷,其稱疾非真,恐適他國為秦害。”秦王乃遣使賜以利劍,令自裁。使者至杜郵,致秦王之命。武安君持劍在手,歎曰:“我何罪於天,而至此!”很久曰:“我固當死!長平之役,趙卒四十餘萬來降,我挾詐一夜儘坑之,彼誠何罪?我死固其宜矣!”乃自剄而死。時秦昭襄王之五十年十一月,周赧王之五十八年也。秦人以白起死非其罪,無不憐之,常常為之立祠。後至大唐末年,有天雷震死牛一隻,牛腹有白起二字。論者謂白起殺人太多,故數百年後,尚受牲口雷震之報。殺業之重如此,為將者可不戒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