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文公宴勞秦將公子縶等,厚犒其軍。有慇豹哭拜於地,請改葬其父慇鄭。文公許之。文公欲留用慇豹,豹辭曰:“臣已委質於秦庭,不敢事二君也。”乃隨公子縶到河西,答覆秦穆公。穆公班師返國。史臣有詩美秦穆公雲:
至日,穆公自統謀臣百裡奚繇餘,大將公子縶、公孫枝,前鋒慇豹等,率兵車四百乘,送公子重耳離了雍州城,望東進發。秦世子罃與重耳素秘聞得,依依不捨,直送至渭陽,垂淚而彆。詩曰:
轔轔車騎過河東,龍虎乘時氣象雄。借使雍州無義旅,即使多助怎勝利?
重耳濟了黃河,東行至於令狐,其宰鄧惛,出兵登城把守。秦兵圍之。慇豹奮勇先登,遂破其城,獲鄧惛斬之。桑泉臼衰,望風迎降。晉懷公聞諜報大驚,悉起境內車乘甲兵,命呂省為大將,郤芮副之,屯於廬柳,以拒秦兵,畏秦之強,不敢交兵。公子縶乃為秦穆公書,令人送呂郤軍中。略曰:
卻說壺叔主公子行李之事,自出走以來,曹衛之間,擔饑捱餓,不止一次,恰是無衣惜衣,無食惜食,本日渡河之際,清算行裝,將日用的壞籩殘豆,敝席破帷,件件搬運入船,有吃不儘的酒之類,亦皆珍惜如寶,列舉船內。重耳見了,嗬嗬大笑,曰:“吾本日入晉為君,玉食一方,要這些殘敝之物何用?”喝教丟棄於岸,不留一些。狐偃私歎曰:“公子未得繁華,先忘貧賤,他日憐新棄舊,把我劃一守磨難之人,看作殘敝器物普通,可不枉了這十九年辛苦!乘本日尚未濟河,不如辭之,異時另有相念之日。”乃以秦公所贈白璧一雙,跪獻於重耳之前曰:“公子今已渡河,便是晉界,內有諸臣,外有秦將,不愁晉國不入公子之手。臣之一身,相從無益,願留秦邦,為公子外臣。統統白璧一雙,聊表寸意。”重耳大驚曰:“孤方與舅氏共享繁華,何出此言?”狐偃曰:“臣自知有三罪於公子,不敢相從。”重耳曰:“三罪安在?”狐偃對曰:“臣聞:‘聖臣能使其君尊,賢臣能使其君安。’今臣不肖,使公子困於五鹿,一罪也;受曹衛二君之慢,二罪也;乘醉出公子於齊城,致觸公子之怒,三罪也。向以公子尚在羈旅,臣不敢辭。今入晉矣,臣馳驅數年,驚魂幾絕,心力並耗,譬之餘籩殘豆,不成再陳,敝席破帷,不成再設。留臣無益,去臣無損,臣是以求去耳!”重耳垂淚而言曰:“舅氏責孤甚當,乃孤之過也。”即命壺叔將已棄之物,一一取回;複向河設誓曰:“孤返國,若忘了舅氏之勞,不與同心共政者,子孫不昌!”即取白璧投之於河曰:“河伯為盟證也!”時介子推在他船中,聞重耳與狐偃立盟,笑曰:“公子之歸,乃天意也,子犯欲竊覺得己功乎?此等妄圖繁華之輩,吾羞與同朝!”自此有棲隱之意。
某等自知開罪公子,不敢釋甲:然翼戴公子,實某等之願也!倘得與從亡諸子,共矢天日,各無相害,子大夫任其無咎,敢不如命。
穆公曰:“此天以晉國授公子,不成失也!寡人當身任之。”趙衰代對曰:“君若庇廕重耳,幸速圖之!若待子圉改元告廟,君臣之分已定,恐擺盪不易也。”穆公深然信其言。重耳辭回甥館,方纔坐定,隻見門官通報:“晉國有人到此,說有奧妙事,求見公子。”公子召入,問其姓名。其人拜而言曰:“臣乃晉大夫欒枝之子欒盾也。因新君性多猜忌,以殺為威,百姓胥怨,群臣不平,臣父特遣盾私送款於公子。子圉親信,隻要呂省、郤芮二人,舊臣郤步揚、韓簡等一班老成,俱冷淡不消,不敷為慮。臣父已約會郤溱舟之僑等,斂集私甲,隻等公子到來,便為內應。”重耳大喜,與之訂約,以來歲歲首為期,決至河上。欒盾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