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襄公聞楚成王之死,問於趙盾曰:“天其遂厭楚乎?”趙盾對曰:“楚君雖橫,猶能夠禮義化誨。商臣不愛其父,況其他乎?臣恐諸侯之禍,方未艾耳!”不幾年,穆王遣兵四出,先滅江,次滅六,滅蓼,又用兵陳鄭,中原多事,果如趙盾之言。此是後話。
壯哉狼車右,斬囚如割雞!被黜不妄怒,輕身犯敵威。
商臣既弑其父,遂以暴疾訃於諸侯,自主為王,是為穆王。加潘崇之爵為太師,使掌環列之尹,複覺得太子之室賜之。令尹鬥般等,皆知成王被弑,無人敢言。商公鬥宜申聞成王之變,飾辭奔喪,因來郢都,與大夫仲歸謀弑穆王。事露,穆王使司馬鬥越椒擒宜申仲歸殺之。巫者範矞似言:“楚成王與子玉子西三人,俱不得其死。”至是,其言果驗矣!鬥越椒覬令尹之位,乃說穆王曰:“子揚常向人言:‘父子世秉楚政,受先王莫大之恩,愧不能成先王之誌。’其意欲扶公子職為君。子西之來,子揚實召之。今子西伏法,子揚意不自安,恐有他謀,不成不備。”穆王疑之,乃召鬥般使殺公子職,鬥般辭以不能。穆王怒曰:“汝欲成先王之誌耶?”自舉銅錘擊殺之。公子職欲奔晉,鬥越椒追殺之於郊野。穆王拜成大心為令尹。未幾,大心亦卒。遂遷鬥越椒為令尹,佺賈為司馬。後穆王複念子武功楚之功,錄鬥克黃為箴尹。克黃字子儀,乃鬥般之子,子文之孫也。
次日,兩邊結陣相持,先且居素服登車,獨出陣前,驅逐父屍。白暾畏先軫之靈,拔去箭翎,將香水浴淨,自脫錦袍包裹,裝載車上,如生人普通,推出陣前,付先且居收領。晉軍中亦將白部胡首級,交割還翟。翟歸還的,是香噴噴一具全屍;晉送去的,隻是血淋淋一顆首級。白暾心胸不忍,便叫道:“你晉家好欺負人!如何不把全屍還我?”先且居令人應曰:“若要取全屍,你自去大穀中亂屍內尋認!”白暾大怒,手執開山大斧,批示翟騎衝殺過來。這裡用侷車結陣,如牆普通,連牴觸數次,皆不能入。引得白暾躑躅吼怒,有氣莫吐。俄然晉軍中鼓聲驟起,陣門開處,一員大將,橫戟而出,乃狐射姑也。白暾便與比武。戰未幾合,左有郤缺,右有欒盾,兩翼軍士圍裹將來。白暾見晉兵眾盛,倉猝撥轉馬頭,晉軍從後掩殺。翟兵死者,不計其數。狐射姑認定白暾,緊緊追逐。白暾恐打動本營,拍馬從刺斜裡跑去。射姑不捨,跟著馬尾趕來。白暾回顧一看,帶轉馬頭,問曰:“將軍麵善,莫非賈季乎?”射姑答曰:“然也。”白暾曰:“將軍彆來無恙?將軍父子,俱住吾國十二年,相待不薄,本日包涵,異日豈無相見?我乃白部胡之弟白暾是也。”狐射姑見提起舊話,心中不忍,便答道:“我放汝一條活路,汝速速回軍,無得淹久於此。”言畢回車,至於大營。晉兵已得意勝,便拿不著白暾,眾俱無話。是夜白暾潛師回翟,白部胡無子,白暾為之發喪,遂嗣位為君。此是後話。
商臣連夜告於潘崇,因叩以自免之策。潘崇曰:“子能北麵而事職乎?”商臣曰:“吾不能以長事少也。”潘崇曰:“若不能屈首事人,盍適他國?”商臣曰:“無因也,隻取辱焉。”潘崇曰:“舍此二者,彆無策矣!”商臣固請不已,潘崇曰:“有一策,甚便利,但恐汝不忍耳!”商臣曰:“死生之際,有何不忍?”潘崇附耳曰:“除非行大事,乃可轉禍為福。”商臣曰:“此事吾能之!”乃擺設宮甲,至半夜,飾辭宮中有變,遂圍王宮。潘崇仗劍,同力士數人入宮,徑形成王之前。擺佈皆驚散。成王問曰:“卿來何事?”潘崇答曰:“王在位四十七年矣,勝利者退,今國人思得新王,請傳位於太子!”成王惶惶答曰:“孤即當讓位,但不知能相活否?”潘崇曰:“一君死,一君立,國豈有二君耶?何王之老而不達也?”成王曰:“孤方命庖人治熊掌,俟其熟而食之,雖死不恨!”潘崇厲聲曰:“熊掌難熟,王欲延時候,以待外救乎?請王自便,勿俟臣脫手!”言畢,解束帶投於王前。成王仰天呼曰:“好鬥勃!好鬥勃!孤不聽忠告,自取其禍,複何言哉!”遂以帶自挽其頸,潘崇命擺佈拽之,斯須斷氣。江羋曰:“殺吾兄者,我也!”亦自縊而死。時周襄王二十六年,冬十月之丁未日也。髯翁論此事,謂成王以弟弑兄,其子商臣,遂以子弑父,天理報應,昭昭不爽。有詩歎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