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眼瞧著聳著肩頭戳在櫃檯前麵的陳癩子，再瞅瞅陳癩子剛擱在櫃檯上頭的二三十個大子兒，賽秦瓊手底下貼身的主子碎催駝爺眯著一雙斜楞眼，呲著一口黃板牙，吊著嗓門朝陳癩子呼喊開來：“我說陳癩子，你這是真把賽爺開的這買賣當了洋人善堂不是？就這麼二三十個大子兒，裡頭還一多數是天津衛私造的水漂兒錢（注1），就這你還想抽白麪兒過癮當神仙？”

還是是不拘人家忘了清算的陳舊衣裳、門角落擱著的銅尿盆，衚衕裡小廟神台下邊供奉的香燭頭兒，能換錢的玩意一概捲包兒拿走。要撞見運氣好的時候，扒光一個街麵上躺倒的醉鬼，把那些個到手傢什換了錢的的主兒立馬就能老馬識途直奔四九城中混熟了臉兒的白麪兒館子，進門先把懷裡揣著的銀錢朝著櫃上一擱，急三火四攥著換來的白麪兒扭頭奔了破敗家中。

“.......拿來給我瞧瞧？！”

嘴裡說著話，駝爺伸手從櫃檯下邊摸出來個小指肚大小的錫紙包悄悄摳開，再拿小指甲挑了芝麻粒般的丁點的白麪兒在櫃檯上悄悄一磕，仰臉朝陳癩子叫道：“駝爺今兒歡暢，且先賞你一口，麻溜兒給駝爺舔了！”

熟門熟路地雙手護著腦袋，捎帶著軟了雙膝朝著地上一蹲，陳癩子一邊瑟縮在櫃檯一角生扛著好幾個青皮地痞的踢打，一邊扯著一副叫白麪兒熏倒了的雲遮月嗓門呼喊起來：“駝爺.......駝爺，我但是真真兒的冇跟您打岔逗咳嗽........我爸爸但是說了，那玩意叫獸圖，端莊算得上是四九城中一件寶貝.......”

“就一張撕扯開來的破紙，說是叫甚麼.......獸圖？！”

迷含混糊過足了癮頭。再把剩下那點兒白麪珍而重之掖進了枕頭底下，順勢扒拉下身上衣裳、腳上破鞋，野狗鑽洞般鑽進了臟兮兮的破被窩內裡把眼一閉，這一天就算過完！

注2：舊社會的販子傳說中，曾經傳說有白麪兒估客將耐久抽白麪兒後致死的癮君子骨骼磨碎摻進白麪兒發賣，乃至由此衍生出一個癮君子們之間的調侃說法――今兒你我對抽，明兒誰抽誰都還不必然呢......

趿著一雙前露腳指頭、後敞腳後跟的破鞋，走一步少說都得搖擺三回地踅摸到屋外水缸中間，都不拘那連缸蓋都冇有的破水缸裡蓄著的是天落無根水還是陳年漏簷水，沾灰帶土的瓜瓢伸出來掏個缸底兒一口喝個潔淨，再對於著特長抹一把臉，這也就差不離籌算著出門。

一任駝爺叫喚喝罵，站在櫃檯外邊的陳癩子卻像是全然冇聞聲駝爺喝罵普通，隻是一邊吸溜著清鼻涕，一邊朝著駝爺打躬作揖，口中也是含糊不清地說道：“駝爺您行行好.......您行行好.......打發一口就得......一口就得........”

還是是涎著一張臟兮兮的麵孔，剛叫幾個青皮地痞扔出了門口的陳癩子吸溜著鼻涕，朝著站在櫃檯背麵橫眉立目標駝爺呲出了一口黃板牙：“駝爺。這說來可也是巧了？雖說今兒我身上冇帶著您說的那掛軸畫兒，可倒是揣了件旁的寶貝！”

顫抖動手指頭。吸溜著清鼻涕，街邊牆上剛撕下來的佈告紙卷一撮菸頭兒內裡摳出來的菸絲末兒，再摻雜上那當了命根子帶回家的白麪兒捲成一指頭是非的喇叭卷兒，顫悠悠齊截根洋火點著後深吸一口，立馬就能從嗓子眼裡鬼上身普通嗥叫半聲，渾身跟冇了骨頭似的癱軟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