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本日之言,確是至論啊。”奕詝也在一旁向阮元獎飾道:“隻是我確有一事不明,或許是我冒昧了。太傅方纔言及治經之法,當循‘實事求是’之道,可我也聽聞,太傅治經,亦多有一家之言。那如果先人覺得,太傅所言是實事求是,可詳細的治經治事之言,卻和他們所見並不不異,又當如何呢?外人多有刁滑之輩,如果以此刁難太傅,乃至百年以後,竟而尋章摘句,稱太傅並非實事求是之人,這……又當如何呢?”
京師鹿鳴宴素為朝廷要事,是以這一日潘世恩也以宰輔之名,一併前來主持大宴,見了阮元,天然少不了上前道賀一番。隻是這一日伴隨潘世恩前來的,另有一名十餘歲的少年,少年腰繫黃帶,身上補服倒是團龍。阮元為官數十載,天然清楚能利用如此服飾之人,即便在宗室當中,也是屈指可數,當即竭力站起,籌辦向那宗室少年施禮拜過。
“‘實事求是’這四個字,本來出自《漢書》,是班孟堅對河間獻王治學之道的評價,這個詞語並非國朝之人首創,那為何到了國朝,卻俄然再度鼓起,乃至於現在天下之人,皆言‘實事求是’呢?其實在於前朝士人,常常束書不讀,講論典範,唯憑己見,不通訓詁,不能明聖賢之本意,漢儒治經之語,一概棄如敝屣,最後的成果,便是世風日下,終致不成匡救。是以國朝諸儒懲前朝滅亡之弊,凡所言及典範,俱要言而有據,上溯前賢典範之源,下啟國朝新知,這便是最後的‘實事求是’。以是實事求是的底子,在於照實詳解先賢之聖道,若隻是滿口盛言實事求是四個字,所做所為卻不過是嚕囌的考據,乃至一味堆砌典範,隻為自炫其技,那便是捨本逐末,反而失了‘實事求是’之道了。”
“這……四阿哥,這如何使得呢?四阿哥是天潢貴胄,還是您來坐這個主位纔是。”阮元也謙辭道。
“門生恭請太傅見教!”一眾新科舉人見奕詝請阮元發言,天然不敢違逆。當然,此中很多落第之人,論師承便是阮元數代以後的再傳弟子,能親目睹到師祖垂訓,心中亦自欣喜。
“門生服膺太傅垂訓之言!”一眾舉子目睹阮元論學,竟然在最後時候,給了先人辯駁本身的權力,心中天然對阮元更加佩服。阮元之言方畢,舉人們便即齊齊站起,一併向阮元回拜。
“哈哈,四阿哥這個題目問得很好啊。實在不但是那些外人,就是我本身,平時也常常深思昔日之言,是否確有思慮不周之處,如許的言語,或許也不算少了。”阮元也不由笑道:“比方那日心腸動之說,我暮年覺得其乖謬不成信,之前數年觀賞天象,卻又感覺此中或許自有事理,那能夠是我暮年之言錯了。但即便如此,我並不以為,這和‘實事求是’有甚麼衝突之處。”
一時候國子監內,百餘名舉人紛繁落座,樂部便即奏過宴饗之樂,奕詝率先向眾舉人敬酒,眾舉人當即行禮。奕詝也向眾舉人道:“各位新科舉子,本日我奉父皇之命,前來主持鹿鳴筵宴,目睹各位俱是風華正茂,滿腹經綸,我心甚慰。各位今後,自是朝廷之棟梁,國度之股肱,隻是各位眼下尚不得入仕落第,或許對於朝廷之事,對於修身治學之行,各位現在另有迷惑。但本日朝廷有幸,請來了阮元阮太傅,阮太傅也是丙午科舉人,隻不過倒是六十年前的丙午科了。六十年間,阮太傅落第入仕,受兩代先皇恩遇,父皇亦知阮太傅才行卓絕,故而拜任宰輔,加賜三公。我也信賴,本日各位在此,若能聽阮太傅一語,或許對於各位今後落第中式、為官治學,皆能有所裨益。既然如此,那麼我們也請阮太傅為大師講一講這為官治學之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