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甫啊,我的身材我本身清楚,你就不必多言了。我曉得,我的日子,未幾了。”阮元此言一出,卻也讓陳澧吃了一驚。
“平生如此,夫複何求呢?”眼看人生起點將至,阮元心中卻比身邊任何親人都要更加平和。
“教員,門生所見,教員不管政事學行,實在大師都是記得的。”陳澧也向阮元答道:“學海堂中,後學弟子已然定下每逢正月二十,便即向揚州遙拜教員。粵東士子,現在與日俱增,這恰是教員興學之功。廣州的百姓,向來冇有忘了教員的洋米易貨。門生也曾去過浙江、江西和湖廣,浙江金華,百姓皆知教員捐金救嬰之事,杭州西湖之上,阮公墩已然同蘇白二堤並列,浙江海塘、北新關銀錢開支,現在另有教員遺法。另有章江水閘,另有湖北範塘村的石堤,另有滄江紅,另有詁經精舍,另有……教員,門生自也清楚,國朝野史常常不傳於世,但讀書人和天下百姓,內心是清楚的啊?門生也曾想到過,或許這些事,將來會有一二被世人忘記,可教員平生為官治學,利百姓之所利,興諸省之教養,那但是整整五十年啊?這麼多事,天下士人百姓,能夠全然忘懷嗎?”
“哈哈,你這個說法,倒是很有新意啊?”阮元卻也笑道:“這些年來,我一向傷感之事,便是昔日親朋門生,一個個都走在了我的前麵,我之前不明白這是為甚麼,或許……我真的已經活得太久了吧?隻是這件事確切可惜,如果這天下承平,真的俄然有一日便不見了,那後代之人,還如何記得我昔年督撫天下之事呢?”
當然,這些道鹹之交的表裡要事,阮元已然無從曉得。
“教員,玉生他現在正在編輯《粵雅堂叢書》,將粵東自古以來前賢文作,一一重新結集刊刻,如此說來,玉生也算是擔當了教員的心願了。”陳澧也向阮元提及譚瑩之事,道:“實在不瞞教員,玉生兄一向奉告我,但願我能夠跟教員說一聲,他昔年覺得教員對於英吉利之事唯求皋牢,現在看來是他錯了。他說,教員纔是真正的經國遠謀之人,對待洋人向來恩威並濟,是以教員督粵九年,海疆無事,他當時年青,尚看不到這一點。”
而後陳澧在學海堂亦多有後學,並垂垂構成了以陳澧為核心的“東塾學派”,學海堂在陳澧創辦之下,於十餘年後再次迎來昌隆。陳澧亦遵阮元教誨,兼采漢宋,並始終對西學連滾存眷。陳澧所收門生也有很多在晚清進入各個督撫大吏幕府,為新的期間進獻了本身的力量。清末之際力求變法的維新派魁首梁啟超,少年時亦曾在學海堂就讀。
直到阮元人生的最後時候,揚州表裡,尚是一片承平氣象。
“教員,現在不過是湘桂邊疆出了些題目,廣州省會自從戰役以後,就重新規複承平了。隻是……”陳澧看著阮元樣貌,明顯已經比五年之前蕉萃了很多,也向阮元安撫道:“教員的氣色,門生看著倒是不好,教員可要放心保養,切莫因為外事勞心傷神啊?”
遺折寫畢,阮元便即不言,安靜地安享最後的人生,等候歸去之時的到來。
“隻是……有一件事卻也可惜,我少年時親見和珅亂政,是以當時便許下誓願,定要重振國朝,再昌隆世,不想現在,間隔亂世越來越遠了,並且,就連這天下承平,如何也越來越難了呢?蘭甫,我尚可平生得享承平,你們……我就不清楚了,或許你們今後的路,要更難走了,這也是我的錯,如果我還能再做一次九省督撫,把冇做好的事重新做一遍,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