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日，還叫兵士們休沐。王謐騎著高頭大馬，在鎮子上巡查。有幾個兵丁抬手打門，門上“樂善好施”四個字極其顯眼。王謐神采一沉：“這也敢擾動？拿下重責！”

大師這算是明白了，敢情換了個高雅的體例來威脅利誘啊！有怯懦不敢和官軍作對的，乖乖在捐輸簿子上寫了大數額，也有不怕事的，搓搓手道：“使君！世事艱钜，你懂的……”

楊寄笑道：“怕老婆挺好啊，她實心實意疼我，一心向著我，還給我生娃。隻要這雌老虎不發威，我小日子過得舒坦著呢！”世人嗤之以鼻，感覺男人做到這份兒，實在是丟人。

王謐又道：“當然，捐輸是誌願的事，不好逼迫。其他的，我也有贈匾。”他抬抬下巴，表示楊寄再捧出一塊空匾額，大筆一揮，寫下“為富不仁”四字，丟了筆，環顧四周，朗朗笑道：“某雖鄙人，這筆字幸得琅琊王氏指導，也算有三分風骨。誰要不掛，便是與我王謐過不去了。”

然後又聊其他，打賭啊、掙錢啊、混日子啊，都是黃連樹下吹喇叭——苦中作樂。楊寄卻因方纔聊起的話題，腦海中倏然呈現沈沅圓圓麵龐和圓圓眼睛，手裡念著她圓圓胸脯和圓圓屁股那柔嫩的感受，渾身都炎熱起來。

王謐欲言又止，好半天終究說：“你們都是好老百姓出身，不懂行伍裡這些臟事。唉，我現在賣力籌餉，上頭逼催也緊，我這裡一個頭兩個大，真恰是病急亂投醫了。”

他的主張蔫兒壞蔫兒壞的。

“太多了，是哪首呢？”

上頭長官剛下了嚴命，全軍再休整一日，不準外出騷擾民人，違者鞭杖重責，屢犯者處斬。他們不敢冒風頭犯事兒，歸正大老爺們窩在一起，也不愁冇有話題。

王謐曉得貳內心有疑問，忖了忖，亦是淡淡悄悄地答覆：“你可曾傳聞過建鄴城外小兒們唱的兒歌？”

“你去吧。”王謐點頭笑道，目送楊寄那高大的身軀弓了弓，從營帳的門簾下鑽了出去。他麵前恍忽，彷彿還在秣陵縣衙裡，看著阿誰小夥兒，赤著上身，咬緊牙關，白淨的背上橫著一道道血印子。那刹時，他也彷彿錯眼，是神話中主殺伐的神獸白虎，吊睛絳紋，俯伏於地，而頭顱昂揚，恍若蓄勢待發。

王謐聲音更加幽微，帶著唱腔吟道：“兵戈起，逐鹿忙，豪傑自草澤。為木易，為本難，頭上人家，或生其下，猛虎終出柙。”他定定地看著楊寄蒼茫的眼神，不由粉飾地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並不是信讖緯，不過好玩罷了。”

第二日，“為富不仁”們紛繁前來捐輸——雖則個個低頭沮喪。

媽的，又不打你身上！站著說話不腰疼！楊寄腹誹著，保持著笑嘻嘻的神采，跟著親兵往王謐的營帳去，內心悄悄想，歸正王謐也找他賭過樗蒱，他實在要對本身心黑，本身就把他當時假公濟私找他打賭的醜事也抖出來。哼，看誰怕誰！

楊寄連讖緯是甚麼都不曉得，陪著傻笑：“這些兒歌，我小時候也亂唱，甚麼‘寒冬臘月種蘭花，鏊子底下發了芽，拖著幾根葫蘆秧，開了一架眉豆花，結了一個大茄子，摘到手裡是胡瓜，舀到碗裡是芝麻，吃到嘴裡是豆腐渣。’逗本身高興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