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寄諷道:“那麼,是不是將你和衛又安合葬,你就更是了無遺憾了?”
楊寄冷靜上馬,道:“成全你。為我們曾經一起賭過樗蒲。”他不等桓越再多言,悄悄一刀,穩、準、狠。刀下人再也說不出話來,那些曾經的暗室之謀,那些各懷鬼胎的相互操縱,全數跟著桓越喉頭噴薄的鮮血而流逝潔淨了。桓越張大著嘴,嘴裡隻能收回血沫堵塞的“嗚嗚”聲,眸子裡的光很快燃燒了。
此次不消沈沅親身下廚了,桓越的糧隊,米麥充沛,菜蔬也多,另有醃製的魚肉,供行軍所用。郡牧府的仆婦們興高采烈,切魚剁肉,熱騰騰在廚房裡繁忙起來。少頃粥飯送到正房裡,送飯菜的阿誰笑嘻嘻道:“得虧領軍夫人,我們雖餓,倒冇餓殺;也得虧楊領軍,來的及時,曆陽雖遭到了災害,但幸虧有驚無險!領軍莫嫌奴的技術不如夫人,倒是先用粥墊墊饑腸,克化了再用飯菜,不傷腸胃。”
桓越儘力仰起脖子,但願本身死得不至於太冇有莊嚴,但是馬背上的那人的臉,恰好浸在淡金色的陽光裡,白淨一片被銅黃色明光盔和絳紅色絲絨大氅襯得如同畫中天神。桓越低聲道:“楊寄,你親手殺我吧。死在你手裡,我也算死得其所了。”
沈沅剜了丈夫一眼:“疼孩子都疼癡了!餓了這麼久,猛地吃硬邦邦的肉,不反胃嘔吐纔怪!等粥冷了,先喝粥。”
“如何瘦成這個模樣!”
楊寄所乘的黑駒前,站著兩個不大顯眼的步兵,一個身材矮小,一手中握著一把彈弓,兩顆銅丸夾在另一隻手指縫裡,眯縫著小眼睛,隨時待命的模樣。
敲屁股不疼,但是眼睜睜看著飯食被挪走,阿盼急得哇哇叫,看看母親,又看看父親,大抵曉得現在誰的馬屁更好拍,便挨蹭到楊寄腿前,推推他的大腿,軟萌萌叫一聲“阿父”,再推一推,叫一叫。楊寄心都快化了,幫著討情:“先弄點不燙的火腿肉給阿盼吃好了。”
活在實在中的反而是阿盼,已經吃過“得勝將軍羹”的她仍不敷意,聞到飯菜香,便歡叫著撲疇昔,差點把桌案撞翻了。沈沅怕她被燙著,挪開粥碗,又在阿盼的小屁股上敲了兩下,罵道:“餓死鬼投胎的!今後都是領軍家的女郎了,如何一點閨秀的模樣都冇有?”
他也迫不及待了,看動部下得力的人有條不紊地措置事件,便一手抱著阿盼,一手拉著沈沅,笑融融說:“走,回家去!”
楊寄從沈沅的懷裡接過阿盼,摟在懷裡用力地親,親那柔嫩而不鼓囊的小麵龐,親那有些發黃的細頭髮,親那白淨柔滑的小胳膊,另有珍珠似的小耳朵,上高低下,親得阿盼癢不自勝,“咯咯”大笑。而他,卻忍不住兩行熱淚垂掛下來,埋首在女兒的脖頸裡哭出了聲。
楊寄叫人一一繳了他們的兵器,解甲反縛,萬無一失了才問:“我不好殺,傳聞桓越的糧隊也充足豐富,贍養曆陽的軍民不算,也足以贍養你們。不過,我總要冇有後顧之憂纔好……”他眼風一使,一個跪地的愣頭青不過是略露了點不屑之色,便被身邊一名蠻橫的北府兵一刀戳進肚腹裡,伸直在地,抽搐而亡。
西府、北府的軍士們歡聲雷動,而桓軍的俘虜們麵如死灰。最後那五千個桓家的部曲,多數拔劍自刎,不肯投降。但是其他來自各郡的兵士,冇有一個肯為桓越殉葬,紛繁跪地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