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靈鋪_第14章 遂心針與當歸湯(四) 首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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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弟拉開了幾個藥屜,細心尋了一番,終在一個角落裡摸出一隻半舊樸素的針囊,他將這毫不起眼的針囊在我麵前展開。“不是一根,而是一副。”

無法,我隻得地捧起那油膩膩的銅盒子,靠近鼻尖,細心嗅了一回,牛髓腥氣,又隔了光陰,草藥氣消逝殆儘,所能辨出的不過是五倍子,甘草這兩樣罷了,另有一樣蛇脂油我原就曉得的。

“阿心不信徒弟?”

暗沉的針囊裡竟然裹了一整副金紅色的繡針,乍看像是赤金,再一眼就能瞧出那光彩與赤金不甚不異。我徒弟說,遂心針的材質獨特,是以金銀銅合鑄而成,粗細各不不異,最細的幾近隻要髮絲的一半。

我繞進櫃檯,從藥屜裡取了五倍子和甘草出來,徒弟掃了一眼,未置一詞,我猜這兩樣該是對的罷。牛髓倒是好辦,蛇脂也有舊年用剩下的百花錦蛇油。

我俄然心念一動,仰臉從下而上地去望他的眼睛:“徒弟,阿心偶然想著,本身的命薄,原定的命數裡就該早早病死,可徒弟將我救了返來,逆了命,今後我該遭如何的罪才還得清?”

“徒弟……”我遲疑了片時,惴惴地問道:“倘若,孫仲謀不負趙姬,遂心針作的一統江山果然成績了,趙姬將如何?”

“當真?”

徒弟悄悄“恩”了一聲,將那套針重新裹入針囊,推到我跟前:“明日見著海棠便拿給她罷,奉告她,隻需依著心中所念下針,雖萬分勞心耗神,卻能遂心如願。可如果半途熬不住撩開了手,便是前功儘棄,一無所成。”

“海棠,百花樓的海棠。”我正不知要如何回她,她按耐不住自先答了出來,見我一臉茫然,她又忙解釋道:“禦史台邢中丞府上許是要籌辦甚麼祭禮,我家官人邇來常去邢府後巷送整牲口,他家要的急,我便跟著去幫個手,連續好幾日,我都瞧見那遮麵的婦人在後巷盤桓,有一兩次,還瞧見她跪在牆根下抹眼淚,怪不幸的。向邢府上的婆子一探聽才曉得那是百花樓的海棠女人,也不知為了甚麼事,每日要來哭求上一回,隻說要見邢家的至公子。這不曉得又是哪一樁風騷官司,可邢家的人是說見便能得見的麼……”

“我見阿心女人腕間總戴著隻青玉鐲子,想必是敬愛之物,便以那鐲子上的雀紋作繡,針黹粗鄙,還望阿心女人莫嫌。”海棠說得謙遜,可她的繡作當真教我吃驚。閉店後我拿去給徒弟瞧,連徒弟也頗感不測。

徒弟調弄牛髓膏的手腕快速愣住,目光籠住我:“好端端的又犯傻,既做了你徒弟,豈有隻救你一回的事理,起碼也該護你這一世無虞。”

“昔年趙夫人刺破了手指,血祭了這套針,替孫仲謀繡下九州五嶽之勢,成績了孫吳的半壁江山。”徒弟細心地摸索著金色中泛著紅光的繡針,緩緩道:“隻可惜厥後,孫仲謀聽信謀寵者讒言,負了趙姬,九州五嶽之繡雖成,終是未能遂心,破江山於晉,趙姬也不知終老那邊。”

我佯裝冇有聞聲,將碗裡的牛髓給徒弟看,問他要如何製膏。徒弟彷彿也很樂意立時就教我製膏,囑我向張家娘子道了謝,便倉猝帶我回了鋪子裡,撇下了意猶未儘的張家娘子。

針囊輕巧,我捧在手裡卻忽覺有千鈞之沉,不止是手腕,連心口也跟著發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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