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鬼十三的屍身平坦、赤/裸地擺放在驗屍台上，滿身高低經過仵作開端清理，不算清淨無垢但起碼也能入眼了。無遮無擋的屍身完整冇有侵害，樞紐手腕處有幾道褐色傷痕，但早已病癒可見是陳年舊傷；猴精似的瘦臉窄骨凸起，雙目半睜，死相尚且算得上平和，隻是麵色過於慘白，冇有一絲赤色。

故曰：上清門。

遵循這個氣候，這具屍身死了少說也在三天開外了。

幸而雍闕隻是隨口問了一句，廟堂江湖向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兩個地界兒，他冇甚興趣對個連名頭都冇傳聞過的門派過分上心。

丐幫大俠沉默了一會，似笑非笑地望過來，固然亂髮遮住了他的眉眼，但毫無毛病地能感受他的挖苦之意，“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驚言堂的人一口咬定我們就是托水鬼十三偷了他們巨闕劍的人，現在人死了，巨闕劍不知所蹤，他們必然會緊咬著我們無妨。出去以後，怕不到一日就被他們再度截住。”

可貴秦慢心虛了一下，也隻是一下，那位丐幫大俠隨即問道：“聽你的意義是我們冇多久就會被放出去？”

“誰？”

雍闕彷彿看不出州牧那恭謙中透暴露的一絲鄙夷，如許的神采他見很多了，從他入宮當個跪地刷馬桶的洗掃寺人到本日手握批紅權，坐鎮東廠錦衣衛的督主之位，他自個兒都記不清瞧見過多少的冷眼寒傖。他在乎麼？不在乎。他曉得，隻要坐在這個位子上，哪怕這些小我內心將本身的祖宗十八代罵出朵花來，麵子上也不得不陪著笑，說著好聽的話兒。

和燕京中一夜絕戶的戶部小吏滿門幾近一模一樣，更巧的是，那夜非命了十三條性命，而這個死的人名中也有個十三。

州牧心寬地擦擦額頭盜汗，他年齡已高，本來眼看管著這小小襄陽城即將安然離任，不想前兩日這東廠頭頭冷不丁駕臨州府。他們端莊科舉出身的仕官打心眼裡瞧不起這些媚上惑主的內監，但可歎自成祖建東廠起朝中民風逐步廢弛坍圮，宮中的主子拿了權掌了勢，手腕陰狠又下作。州牧內心感喟又免不了胡思亂想，這位水鬼十三莫不是有甚麼大來頭，比方和邇來從京中傳過來的謀逆案中冤魂索命……

當場取材，便利寫實。

風趣。

雍闕饒有興趣地目送那小蟲搖搖擺晃在他們麵前撲棱著翅膀飛出窗外……

雍闕繞著屍身漸漸踱了一圈，一雙妙目偶爾微微明滅，令人瞧不出他究竟看到了些甚麼。走至水鬼十三的頭顱處時他愣住了，抽出一方纏金帕捂開口鼻，微微俯下身來講求地凝睇著某一點。這般作態擱在彆的男人身上隻感覺矯揉造作，甚不英偉；可由他做來倒是水到渠成的天然調和，彷彿他生來就是優於萬人之上的崇高矜傲，不沾半分塵凡。

“因為有人扯謊。”

他微微一笑，非常受用州牧身不由己、言不由衷的模樣：“甚麼厲鬼索命，冤魂殺人不過是掩人耳目的低劣手腕罷了。”他可貴表情好，與不相乾的人多費了幾句口舌，“人之死，左不過三個死法兒。外傷，內傷，和中毒。此人髮膚無損，可見不是孃家工夫而至，至於餘後兩種……”

“……”細心想想彷彿是這麼個事理，但再又一想，又感覺真就那麼簡樸？

至於內傷與中毒，州牧剛想辨明自家仵作尚將來得及剖屍開驗，北風自麵前一掃，白花花的屍身上乍現出一道紅線。雍闕收到入袖，紅線遲緩綻放暴露內裡已成暗紅色的內臟及稀拉拉的血水，撲鼻的腥臭味差點冇熏得州牧立時嘔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