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昊不知崔佑是不是用心選在瞭如許惹眼的處所,但既然說了做東,一進店裡他便熟門熟路地叫了兩壇鬆醪酒來,滿盞勸杯,不消半晌便酒過三巡。
崔佑一聽,心中甚是對勁。這天下糧倉的會老裡,孫昊確切是入會最晚的,卻也是行事最乖張的。早些年要不是朝廷顧忌著這江湖莽夫的手腕,赤沙溝一帶又豈能叫他穩坐了土天子的位子。卻不想他這般行動,竟也叫天下糧倉裡的其彆人給顧忌上了。如此這般,這孫昊倒成了他鬆動梁州的拍門磚了。
兩人各自懷了心機,是以喝的時候都真真假假地留了餘地,口中的稱呼卻熱絡了起來。
孫昊天然曉得不巧,卻還是做出副感激的模樣,道:“有勞崔大人掛記,也是驁子的福分。隻是孫某出來時,回春堂的大夫還在給他做鍼灸,現下也不敢歸去滋擾了大夫。”說著,他重重歎了口氣,“卻不知崔大人可否賞光,讓孫某做回東,去喝上一杯解澆愁。”
孫昊在一旁覷著幾人,正籌算上前酬酢幾句,卻見崔佑麵上帶著慍色,一出院子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甚麼?”崔佑一驚。
說罷,孫昊回身沿著石板路走了,留下了麵色陰沉的老劉,一向看著孫昊走遠了,才狠狠地衝他走的方向啐了一口。
孫昊吧唧吧唧地又啜了杯酒下肚,眼神有些迷離起來,他看了看崔佑的臉,俄然哈哈一笑,晃了晃手掌,道:“崔大人,那女人說的話,你也信!這帳本啊,學問大著呢!你瞧瞧,辛十三管著南北的地盤礦山買賣,卓老頭管著天下的糧食和茶鹽買賣,卞家把水運看得死緊,裴老闆把絲綢布莊和酒樓的買賣做得風生水起,最不濟的阿誰嚴三金嚴老爺,賣賣文房四寶,寫寫書冊,也不缺有錢人來買。哪一個不是肥的流油的買賣?就說那高裕侯府吧,單單是寶瑞軒的錢莊,就能叫銅錢本身生錢。”
孫昊說著說著,整小我從椅子上軟了下去,一頭歪在了把手上,竟深深淺淺地打起了鼾來。
孫昊看著崔佑,又是一聲笑,道:“錢掙得再多,都得在年底分出個四分利來繳年貢,你當他們傻啊!”
崔佑忙靠近了孫昊,道:“你是說,他們會在賬簿上脫手腳?”
孫昊像是醉得短長,連連揮手,嘴裡含含混糊隧道:“不說這個,不說這個。賬簿的事情說不清楚,愁死小我了!崔大人,老孫我真不是在胡說。高裕侯府背後的阿誰庫房裡,天下的賬冊都摞著呢!內行人就曉得看個流水,這如果碰到個懂行的……哈,我老孫啊,就是冇趕上個懂行的欽差大臣來,每年都是我給揹著個臭名聲,冇準哪□□廷就該派兵來拿我了。你說好笑不成笑,好笑不成笑!”
孫昊雖離了姚羲和的院子,卻緩慢地追上了早走一步的崔佑。
“崔大人留步。”
卻聽“吱呀”一聲,院裡的屋門開了,從內裡走出幾小我來,竟是崔佑同他的那幾個保護,讓老劉一起送出了院門。
崔佑聞聲轉頭,見是孫昊,竟還是扯出個笑來,客客氣氣地說道:“孫會老,正要去看令公子,這麼巧便在路上碰到了。”
崔佑提了酒壺給他添酒,一邊安慰道:“要不是本日和孫兄喝這一頓酒,崔某還真不知你這般不易。我說如何回事,這年前的商會上供少了這很多,西北本該是商貿重地,這年貢如何就占了商會的三成,本來這此中另有這麼段原委。此次崔某奉聖上之命前來梁州查賬,歸去後需求替西北說句公道話,孫會老確切是鞠躬儘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