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莫娘這時覺不出冷來。她靠坐在一團乾草上,身上蓋著的褥子儘是黴味,罩子上還留著幾灘乾枯後發黑的血跡,混在彆的幾處斑黃的油漬裡。
千尋模糊感覺有甚麼不對,可不及細辨,莫娘已經開口,嗓音帶著沙啞,道:“蘇女人是來諷刺莫孃的麼?小侯爺一心保護你,不吝為你同夫人讓步,還請了晉王世子替你出麵。可惜莫娘出身輕賤,入不了小侯爺的眼,生生讓人糟蹋了也隻能打碎了牙和血吞!你我同為女子,何故我要為奴為婢受儘□□,你卻能讓他到處放在心上?莫娘曾經也是出身官宦世家,也是家中的掌上明珠,是家道中落才落到了父母雙亡流落無依的境地!莫娘向來不是自甘輕賤之人!”
這條走道的兩邊,囚的都是些作奸不法的婦人,有小偷小摸的,也有偷男人被抓的,常日裡蹲在逼仄的石頭間裡無所事事,便經常相互掠取些禦寒的乾草褥子,或是偷偷藏下的吃食。是以女牢也不是甚麼承平的處所,時不時就會從哪個小間裡傳出些撕扯扭打的聲響,抑或是鋒利刺耳的喊叫聲和肮臟不堪的唾罵聲。
莫娘嗤笑道:“蘇女人,我曉得你在想甚麼。即便那是夫人的意義,也隻怪莫娘笨拙,未將事情辦得妥當,讓侯爺發覺了。孫驁的事情你也不必問了,孫家一早就是根暗刺,遲早是要拔去的。這孫驁一死,不但能把你從侯爺身邊撤除,更能叫侯爺看清眼下的局勢。現下夫人稱病,侯爺領受商會,總會明白這高裕侯府的仆人身上壓著多少擔子!一旦孫家發難,隻怕侯爺一定能兜住。”
這番話像是用儘了她滿身的力量,她越說越是衝動,整小我微微顫抖起來。不等千尋介麵,她狠惡地咳了兩聲,接著說道:“你想問我背後之人是誰,又為何要在公堂之上臨時變卦?蘇女人,隻怕你還不太明白莫孃的處境。夫人纔是莫孃的再生父母,如果不是夫人,莫娘也毫不會再活到本日。隻要她一聲令下,莫說要讓我變動供詞,就是吞□□我也不會眨眼!夫人曉得莫娘傾慕侯爺,相思入骨,才提出要將莫娘送去侯爺的院中。可侯爺不信夫人,侯爺向來不信賴何人,他視我為眼中釘,他將我當作了夫人的眼線。”
“那天早晨,你給孫二爺送去了河豚魚熬製的高湯,轉頭又給小侯爺送起了宵夜。你當時是怕孫驁死了以後,化鬼找你來了吧?”千尋說得遲緩,眼睛卻始終不離莫孃的臉。
千尋聽到此處,眉間一動,忽打斷道:“哦?那日你從亭中摔落,也是夫人的意義了?”
可莫娘卻還是靠在那邊,涓滴不顯得鎮靜。她極力睜了睜眼,緩緩轉頭看向了鐵柵欄外的那顆倒掛的頭顱,悄悄咳了兩聲,道:“蘇女人,一樣的體例用上兩次,就不管用了。”
氛圍中滿盈著淡淡的血腥氣,千尋鼻翼悄悄一動,立即變了神采。她閃身到了鐵門前,指間捏著枚銀針□□鎖眼悄悄一挑,鎖鏈隨即鬆開落地。千尋躍至莫娘身前,一手連點她胸前數穴,一手鉗住她的脈門。接著指尖真氣一催,莫娘立即嘔出口黑紅的血來。
千尋卻道:“我聞聲你跑遠了,出了祠堂,不成能曉得裝神弄鬼的人是我。”
明天倒是可貴的安好,整條過道裡的犯婦們像是約好了一同停戰,撤除活人喘氣的聲響,便再無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