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娘這話,算是認了殺人的事。隻聽她接著說道:“此事我不會上堂作證,本日你來怕也不是為了要個供詞。趁著你的迷香尚未燃儘,有話不如直說吧。”
“你說甚麼?夫人不是病了麼?”
莫娘嗤笑道:“蘇女人,我曉得你在想甚麼。即便那是夫人的意義,也隻怪莫娘笨拙,未將事情辦得妥當,讓侯爺發覺了。孫驁的事情你也不必問了,孫家一早就是根暗刺,遲早是要拔去的。這孫驁一死,不但能把你從侯爺身邊撤除,更能叫侯爺看清眼下的局勢。現下夫人稱病,侯爺領受商會,總會明白這高裕侯府的仆人身上壓著多少擔子!一旦孫家發難,隻怕侯爺一定能兜住。”
“那天早晨,你給孫二爺送去了河豚魚熬製的高湯,轉頭又給小侯爺送起了宵夜。你當時是怕孫驁死了以後,化鬼找你來了吧?”千尋說得遲緩,眼睛卻始終不離莫孃的臉。
她的聲音很輕,像是身上虛得短長,但在這般暗淡逼仄的處所,已充足讓門外的那人聽得很清楚了。
莫娘癡癡笑了兩聲,像是一早便推測千尋底子無話可說。她弓著背咳了一會兒才安寧下來,自顧自說了下去:“莫娘如果彆家派來的細作,以侯府的景象來看,隻要稍稍使些手腕,無事生非不是甚麼難事,說不定早幾年便冇有李家了。幸虧莫娘不是,莫娘隻是夫人身邊的一個奴婢,服從夫人的安排,一心報恩,便算是了了心願。”
莫娘卻搖了點頭,眼中、鼻中和耳孔裡都緩緩流淌出了黑紅的血線。
千尋聽了,心中一震。李隨豫處境艱钜,她是曉得的,可究竟有多艱钜,她卻全然不知。她來到梁州城裡同他相逢,雖驚奇於他的侯爵身份,卻從未將這身份深想下去。她一向熟諳的、來往的、喜好的、迷戀的,都是這個叫做隨豫的人,而不是甚麼小梁侯。可隨豫就是小梁侯,不是江湖裡的哪個散人,而是廟堂之上天子冊封的侯爵。如許的李隨豫,將來會走甚麼路,倒是她向來也冇想過的。
這番話像是用儘了她滿身的力量,她越說越是衝動,整小我微微顫抖起來。不等千尋介麵,她狠惡地咳了兩聲,接著說道:“你想問我背後之人是誰,又為何要在公堂之上臨時變卦?蘇女人,隻怕你還不太明白莫孃的處境。夫人纔是莫孃的再生父母,如果不是夫人,莫娘也毫不會再活到本日。隻要她一聲令下,莫說要讓我變動供詞,就是吞□□我也不會眨眼!夫人曉得莫娘傾慕侯爺,相思入骨,才提出要將莫娘送去侯爺的院中。可侯爺不信夫人,侯爺向來不信賴何人,他視我為眼中釘,他將我當作了夫人的眼線。”
莫娘垂了眼沉默半晌,才道:“侯府高低都曉得,除了夫人和小侯爺,祠堂是不能進的。進了祠堂裝神弄鬼,侯爺卻未加禁止的,便也隻能是蘇女人你了。”
半晌的工夫,莫娘已經斷了氣。
莫娘卻未再開口,一時候石室中靜了下來。
千尋聽到此處,眉間一動,忽打斷道:“哦?那日你從亭中摔落,也是夫人的意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