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應了是,轉去案前,取了陽羨茶。細細地篩過茶葉,又俄然想到甚麼,很有遺憾的搖了點頭。
“這一頭的煩惱絲,倒不如都剪了還風涼些。”她意興闌珊,不耐煩的放動手中紈扇,“元成呢?如何這會子又不見影兒?”
所謂養水,指得是用白、赤、藍、黃、灰五色石置入水中。賀蘭韻一貫不屑做這些耗時吃力的小巧活計。偏元用心機細緻,性子也沉寂,玩弄起這些再合適不過。那五色石放在水裡,白如凝脂,赤如雞冠,藍如羅黛,黃日金栗,黑似點漆,色彩輝映好看,煞是都雅。
他先是一愣,隨即恍然,垂目笑了下,“是,再遐想回方纔的話,臣就明白了。您是籌算壓服皇上,派遼恭王前去剿除叛軍?”
天井裡還很溫馨,廊下站著幾個被太陽曬得昏昏欲睡的小丫頭,見她來了忙趕著上前,她也未幾話淡淡打發了人出去,本身悄無聲氣的推開房門。
侍女停動手裡行動,回道,“您歇中覺那會兒,他說要去書房先把筆墨歸置好,等您醒了要臨帖不必現拾掇。”
或許是他微蹙的眉尖讓她驀地產生了憐意,她做了一個完整出乎他料想以外的行動。伸出瑩潤的手,將他手裡的茶盞奪下,隨後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
她不答,隻笑問,“你說呢?你如果我,接下來會如何做?”
牽唇笑笑,她慢悠悠點頭,“是啊,幸虧遼藩另有我信得過的人,不然才更是費事……”
望著他那股子當真的神情,她撲哧一聲笑出來,繼而揚眉,嬌聲斥道,“倒挺會一本端莊的說些廢話,惹得我發笑,我瞧你這弊端是完整難改了。”
說著壓壓手,“坐罷,今兒懶怠動筆,且陪我說會子話,就當醒醒神了。”
她斜斜的看著他,有點玩味,也有點放縱,“才說你有文人氣,這幾句話就又陳腐起來。陽羨茶佐巫峽水,是王安石治痰火之症的方劑。我現在火氣全無,倒是經常覺著內心苦罷了。”
行動不受節製的一滯,他在心底喟然長歎,不曉得該歡暢還是該難過。終他平生,即便將文人士子的風采學的再像,到底也無緣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他隨身帶著一把玉梳,是平日專為她梳頭預備下的。繞到她身後,解開辟髻,伎倆極儘輕柔。一麵順著節拍,輕聲說著,“您在擔憂郡主對不對?與其這麼常常思慮,不如尋個藉口去西山彆業住上一段光陰,每天能見著,內心也能結壯些。”
這是賀蘭韻頭一次如許說。貳心頭一陣恍忽,漸漸溢上一層苦澀,百感交集之下,隻好沉默不語。
她卻還是淺含笑著,有種煙視媚行的況味,按住他的手,冇有要放開的意義,在他無措的閃動目光下,幽幽笑開來。
她確是有些倦怠,和昔日的神情略有分歧。元整天然清楚,打從郡主出嫁以後,長公主麵上雖不閃現,內心畢竟還是放不下。閒來無事,獨坐窗前,經常會透暴露憂思。這個時候她不再是國朝最高貴的長公主,不過隻是個懷著苦衷的平常婦人、平常母親罷了。
她著意盯著他瞧,清秀的端倪間,那點焦心擔憂真逼真切,因而笑著擺手道,“不要緊,你曉得的,我的不適,太醫是治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