耆老攜著青琰，跪坐於青蒲編成的草蓆上，與張放相對而坐，相互見禮。

張放將滿溢的陶碗往韓父麵前一頓：“請把這些錢全拿去買米、肉、蔬菜甚麼的，能買多少算多少――這不是我給你的，而是你幫我買的，如許總行了吧？”

白日顯得野性實足的青琰，現在倒是一副恭謹順服的乖乖女模樣。服飾也變成上衣下裳的短襦裙裝，臉也洗潔淨了，在明滅不定的火光映照下，表麵的線條有一種雕塑的美感。

張放將金餅一一撿拾出來，放回荷包裡――不是他捨不得這些金子，而是黃金這東西，不管在當代還是當代，都屬於貴重之物。一個窮戶之家，突然間具有這些貴重物品，是禍非福。

而韓氏父子一家人，除了滿臉錯愕，也就隻剩下錯愕了……

婦人忙合手向天禱告：“彼蒼保佑，人冇事就好，冇事就好，快快請進。”

張放略微目測，猜測韓重手裡這把灰土約有二兩，也就是說，三合是五六兩擺佈。

韓家父子一齊點頭。韓駿遊移道：“青溪冇有夫子，不過，耆老倒是曉得一些前朝及本朝掌故，不知小郎君……”

……

半夜，張放猛地從黑暗中坐起。月光透過窗戶（如果尺半寬的小洞也算窗戶的話），正照在鋪著殘破草蓆的粗陋床榻上，也映照著他那張慘白如紙、大汗淋漓的麵孔。

耆老，就是這青溪聚有人望的父老，有甚麼鄰裡膠葛或賦稅徭役之事，都是請耆老處理的。如許的人，不必然念過書，但必然有見地。

韓重一邊稀裡嘩啦喝著稀粥，滿臉享用，一邊猛點頭：“我大兄但是青溪聚最好的獵手，隻要他上山，總不會白手返來。”

張放的汗青知識還算過得去，天涯煮酒論史也是他常逛的論壇，但對於西漢如許初期的期間，他所體味的實在有限。除了曉得建立與滅亡時候，對於西漢那一串天子，他真正熟諳的隻要兩位：漢高祖劉邦、漢武帝劉徹，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如果眼下不是這二位在位，就算耆老奉告本身，現在是某某帝在位（究竟上不成能，帝號是身後才封的），也冇法對號入坐，準肯定位年代啊！

張放一句問話更令韓家父子及韓嫂子鼻子為之一酸，幾乎掉下淚來。他問的是：“三合……那是多少？”

“多多益善。”張放笑著將滿溢掉落在地的貨幣扔進碗裡，俄然行動停頓，大拇指悄悄摩挲著那“五銖”二字，如有所思。過得一會，問道，“你們這裡，有曉得前朝掌故的夫子麼？”

韓家父子相互看了一眼，心下惻然，看來這位小郎君腦筋傷得的確不輕，連米值多少都忘了。還是由韓駿謹慎答覆：“三合米，恰好夠煮這一碗。”

青琰也頷以應，正躊躇著要不要說點甚麼。那邊廂，大大咧咧跪坐於張放身後的韓重嘿嘿一笑：“小郎君冇吃著，給囡囡了。”

青琰向諸人揮揮手，清澈的目光在張放身上一轉，自顧向山下跑去。

吃罷有生以來最難受的一餐，張放把碗一放，伸手入懷，取出阿誰荷包子。數都不數抓了滿滿一把五銖錢，朝碗裡一灑，遞給年不敷五旬，卻顯得老態龍鐘的韓父，有些不肯定道：“我隻要這個，不知能不能抵數？”

好不輕易比及耆老的“平話”告一段落，張放雙手一動，差點想禮節性鼓掌，幸虧及時想起，漢朝可冇這項禮節，生生刹住，幾次點頭道：“父老公然見地博識，遐想當年高天子風采，令人神馳，這一晃，都過了多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