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一陣極有節律的拍門聲響了起來。魏芙神采微沉,揚著嗓子道:“何人?”
魏副將有些發慌,但是將軍之令不敢不從,隻好悶聲悶氣應個是,足尖點地躍上了屋頂。垂眼一望,她們威震四方的大將軍現在正曲著一隻腿,半倚半坐地靠在屋頂上,神采慵懶,媚態橫生,一柄長劍就擺在她順手可得的處所。
周景夕的麵色有頃刻的慘白,她半眯了眸子,略抬起脖子明知故問,“你家仆人是誰?”
“夠了,你本日的話太多了。”周景夕沉了臉子,寒聲道,“自古正邪不兩立,從陸家滿門抄斬的那一日起,我與西廠的人就再冇有任何乾係了。”
魏芙含笑點了點頭,又隨口叮嚀道,“徹夜有沙塵暴,恐怕不會承平,林叔不管聞聲了甚麼響動都彆管,隻放心睡覺便是。”
統統都隻是半晌的工夫。
“是三殿下……”魏芙狠狠咬唇,從齒縫裡硬生生擠出幾個字來:“本是同根生,她如何狠得下心做這類事?”
話音未落周景夕便厲聲打斷,寒聲道:“你這是甚麼話?西廠殘害忠良,禍國殃民,欺上瞞下,這等奸邪之徒,我豈能與之為伍?”
驛站建在大漠的高處,供南來北往的買賣人歇腳換馬。夜色漸濃了,一個佝著背的白叟顫顫巍巍地從屋裡出來,給驛站的大門落了鎖。方纔放進了最後一支商隊,領頭的還在馬廄裡和邊上的人說著甚麼,人聲龐雜喧鬨,唯有駝鈴的聲音清脆,成了茫茫荒涼中獨一的韻響。
上頭傳來一陣笑聲,銀鈴似的,清麗卻又異化淡淡醉意,低聲道:“上來,陪我喝一杯。”
話音落地,魏芙的神采頃刻警悟起來。她眉頭微擰,敏捷曲起兩指打了個口哨,隻見眨眼的工夫,本來風平浪靜的驛站中便多了數名身形精乾的強弩手,待魏副將一個眼色,方又無聲無息地匿了起來。
周景夕歎了口氣。意味著那些早已經蒙塵的舊事和故交,現在又要真逼真切地回到她的人生中。
“大姐體弱多病,二姐誌不在朝堂,四姐與我最為靠近,那麼你說,誰最有能夠對我動手?”周景夕道。
博得輕鬆標緻,周景夕的麵上卻並冇有甚麼憂色。她將長劍支出劍鞘,微抬眸,隻見遠處的天涯黑雲翻湧,沙塵暴立時便要來了。
她扯唇一哂,右腳勾住身邊的佩劍往上一拋,抬手穩穩鐺鐺地接住,歎道:“都說軍中女子冇心眼兒,我看這話倒涓滴不假。人家乾的是殺人越貨的活動,難不成還大搖大擺拍門出去?”邊說邊翻身而起,行動潔淨利落,聲線也隨之抬高下去,輕笑道:“聽,高朋來了。”
周景夕嗤笑了一聲,並不出聲,隻是仰起脖子又灌進了一大口燒刀子。滾燙的熱流一起從喉嚨燒到肺腑,激起一陣毫不陌生的疼痛。
周景夕揩了把臉,身子往下一滑躺在了屋頂上。玉輪就在頭頂,如許的間隔,令人有種觸手可及的錯覺。她抬起雙手,藉著月色仔細心細地觀賞,纖細卻有力的五指,因為長年握劍,虎口處結著一層較著的老繭。
她不言聲,隻是目光冷酷地望著驛站大門。
一個略顯陰柔的嗓音便隔著門板傳了出去,道:“我家仆人奉女皇之命,親迎五公主返京。”
唇角勾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她癟了癟嘴,誰能信賴這是一雙公主的手呢?耳旁模糊可聞的是馬蹄火急,刀劍乒乓,重返京都,意味著甚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