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修告彆月姑分開萬家營。她想先去縣城,設法探聽妙雲的下落。遵循月姑的建議,她穿上艾葉的舊粗布衣服,蒙條半舊頭巾,將僧衣連同曾穿過的艾葉那套新衣,一併包進小小行囊。靜修背個小承擔,一副趕集村婦的打扮。
萬家林就在麵前,一片濃綠重彩,蓊鬱蒼翠。靜修真想再近前看看這座林子,便走下溝沿,爬上溝西沿,忽見巷子上兩個男人走來,前邊的人頭戴竹編竹笠,穿一身淺褐色土布衣服,不時取下肩上的毛巾,擦拭著微黑的剛正臉盤……啊,像是興善!這幾天他去了哪兒?是成心躲閃不肯與俺相見吧?
火線來人恰是興善,跟在身後的小夥子是春堂。
靜修沿萬家營村東的路溝往北走。恰是初秋時節,地裡莊稼長得正旺,滿眼翠綠鵝黃,靜修的表情卻非常苦楚。她一邊走一邊向東張望,多想再看看那座近在天涯的庵堂小院,但庵子被富強的莊稼和淡淡霧靄所掩蔽。前幾天,萬七曾趁夜深人靜去過庵中,想替她找回些有效的衣物,卻一無所獲,庵中統統什物已被能人洗劫一空,門窗全被摧毀,並且傳聞房舍即將裁撤,用於在萬家營吳家大院修建據點。這個本來平靜安寧的地點,又給她留下一頁刻骨銘心的傷痛,此番拜彆,不知還要接受多少危難……她不由悲傷地落下眼淚。
“我給你湊點盤費,籌辦些乾糧帶上。”月姑眼睛潮濕了,拉住靜修的手說:“徒弟的心願,月姑曉得,隻是,按你們佛家所說,或許緣分未到吧……我隻盼我們再能相見,倘路上有難處,彆忘了月姑,固然隨時返來找我。”
靜修心中慌亂,成心躲開,便低頭快走幾步,徑奔林中去了。
“當初男人被害,我被搶走,婆婆哭瞎了眼……現在不曉得如何,我好歹找到她的下落。”
靜修淒苦地點頭,喃喃說:“我想,先設法尋覓妙雲……畢竟師徒一場,她也是個孤苦孩子。然後,回婆家看看,有機遇或去南京找我父母……”
月姑無法地歎口氣,扣問道:“靜修徒弟籌算去那裡安身?”
靜修泣不成聲:“我咋能忘了您呢,您是我的再生仇人啊!”撲到月姑懷裡,兩人緊緊相抱在一起。
這一天,靜修終究向青蓮提出見月姑告彆。
月姑驚問:“婆家另有人?”
前天興善進城去,在城裡住下了。青山和春堂都已離家好久,早想抽暇去看看兩個孩子。挑選這幾天去,並非決計遁藏靜修,隻為當時地裡活兒不忙……興善心中如此自我解釋,但靜修的影子老在麵前閒逛。他的表情處在龐大的糾結中。作為正處丁壯的男人,何嘗不巴望女人體貼,孤兒鰥夫的日子何嘗不需求女人扶助?他挑選回絕靜修,不是擇嫌她削髮做過尼姑,也不為她有甚麼劣跡,隻因為不體味她的實在根底,謹慎沉穩的本性使他起首想到最壞的景況,他擔憂災害再次來臨到月姑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