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肉上盤,被端至他的麵前。
小太子悄悄一歎,捏緊手中的筷子,已是做好了生食牛肉的籌辦。
“殿下可知這道菜彆號為何?”大司馬笑意滿滿的眼中包藏著無窮的禍心,“這道菜的彆號,叫做哀子。”
忍無可忍,重新再忍。
花廳正中,主桌之前立了碗口粗的一根立柱。那大漢將牛犢拴在立柱之上,衝主桌上的大司馬躬身拜下,又從身後拎出一隻黑漆小桶。
本日大司馬府上設席,父皇不肯親身赴宴,多少也與筵席上血腥的菜色有關。
小太子尚在愣怔當中,下一秒鐘,不待他反應過來,那彪形大漢猛地將水桶提起,嘩地一下衝那牛犢的後股澆去。
小太子聞言大驚,周身一震,筷尖上顫顫巍巍的牛肉片,啪嗒一聲跌在了桌上。
大司馬談笑晏晏地打趣著,眼神卻未曾分開小太子握著筷子的手,虎視眈眈。
滿廳來賓笑夠以後, 大司馬高舉手掌拍在小太子背後, 又教唆侍女送來巾帕, 假惺惺地體貼:“殿下可還好?”
宮中如有筵席,大司馬總會遣人送來一道府中良庖所製的生牛犢肉。葵口白釉刻花盤中,密暗碼了一整碟薄如蟬翼的嫩牛肉。鮮紅色的血汁順著花枝刻痕的頭緒溢位,彷彿紅梅綻放在皚皚白雪上,有種妖異的美感。
鮮血四濺,異化著牛犢的哀嚎和席間一片喝采喝采。那削下來的嫩股肉,眨眼之間便被大漢片成數十幾可透光的薄肉片。
她緊緊貼著空中遊走,順著青石磚的裂縫,攀到了坐在太子隔壁的,大司馬的腳邊。
大司馬徹夜意氣風發, 有人敬酒便來者不拒, 實在飲很多了些,此時喝得吐字不清,大著舌頭道:“殿下尚何嘗過我府上廚子的絕活,這般告彆豈不是老夫接待不周?”
小太子提起筷子,夾起一片透著血絲的生牛肉,緩緩往口中送。
小太子將那淚水看得清楚,喉頭晦澀非常,胃中翻波滾浪般難受,指甲早已深深嵌入掌心,卻彷彿冇有半點用處。
大司馬府上有一良庖,做得一道生牛犢肉,因鮮嫩多汁極其適口而名滿長安。
侍女再行滿上,小太子毫不躊躇舉杯落肚。接連幾杯都是如此,再有人前來敬酒,小太子扶著桌子緩緩起家,身軀搖擺, 像不堪酒力。
可他握杯的手穩如泰山,再也冇有灑過半滴洛酒打濕衣衿。
字字句句,聽在他耳中有如針紮雷鳴,讓他再也冇有一絲一毫忍耐下去的力量。
已然來不及了。
小牛犢厲聲哀嚎,冒死掙紮。大漢一手按住牛犢的後脊,另一手中捏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手起刀落,眨眼之間便從牛犢兩股間削下拳頭大的兩團嫩肉。
小太子從善如流,淺笑點頭,捏起筷子將牛肉在蛋液中輕蘸了一圈,又緩緩向口中送。
是沸水。
“泰安, 你冇事嗎?”他瞅準空地掩開口, 擔憂地低頭扣問。
小太子不逞強, 眼眶通紅啞著嗓子說:“...大司馬這酒甚好,甚好。”
不到半盞茶的工夫,大司馬也逐步認識到麵前的“暗器”並不致命,反倒是更像一場惡作劇。他垂垂放鬆了表情,常常幾乎捉到泰安,都被她藉著速率驚險避開。
小太子的腦中霹雷一聲,血氣一刹時衝至頭頂。
筷子上仍然夾著那蘸了蛋液的血牛肉,但是小太子不管如何,如何也不肯再將筷子送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