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難為_第27章 牢飯 首頁

字體:      護眼 關燈

上一章 目錄 下一頁

為著不惹人諦視,裕王出府前特地換了一身衣服又半途幾經換車,最後暗自從高拱府上轉道去詔獄看人。因陸炳先前已經叮嚀過,獄卒內心很有些嘀咕卻還是冇說甚麼,謹慎翼翼帶著裕王繞開人走了暗道,畢恭畢敬的開了門,悄聲做了個請的姿勢,低聲說道:“王爺,請吧。”

獄中的張經單獨一人跪坐在原地,垂著頭、半闔眼,一邊用筷子擊打著瓷碗,合著這節拍,一邊低低的念著《離騷》。他聲音極低,彷彿是在自語,隻要幾句輕飄飄的在裕王耳邊迴盪:

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雖是陰暗的牢房卻也叫張經坐出了朝堂的端方來。聽到牢門開鎖的聲音,他昂首看了一眼,見到裕王入內,很快便站起家來。他手腳皆是枷鎖,起家時,手指粗的鐵鏈交碰收回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定定的站了一會兒,脊背挺直,俄然對著裕王便是一拜,沉聲道:“罪臣右都禦史兼兵部右侍郎張經,拜見裕王殿下。”

裕王很有些受寵若驚,想要躲開卻冇能躲開,麵上羞紅隻得呐呐道:“大人多禮了。”

說到最後一句,張經仿若見到了初入江南的一幕幕氣象,隻覺錐心之痛,痛不欲生,便是連聲音都啞了下去:“臣受聖上欽命,總督六省軍務,竟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倭寇侵我國土,戮我子民。臣羞且愧,枕戈待旦,不敢有一日鬆弛。這幾年來,臣選將調兵,一心練兵,集合兵力,隻待良機殺倭寇之勢,振己方士氣,絕賊寇窺視之念......”

裕王呆了呆,受了他三拜,俄然也直起家,對著張經虛禮了一下:“這一拜,是替東南百姓謝大人數年之心血和苦心,是替大明謝大人愛國之心。如有來日,本王必雪大人之名,好叫天下皆知大人之心。”

“......惟夫黨人之偷樂兮,路幽昧以險隘。豈餘身之殫殃兮,恐皇輿之敗績......

張經抹了抹眼淚,握住裕王的手,咬牙道:“殿下,這世上冇有孤負或是不孤負。臣為大明江山,天下百姓,萬死亦是不辭。隻盼著殿下能記得本日臣之所言,體貼東南局勢,緩緩而圖,莫要逞一時之快。再有,東南之地,官商勾搭、官匪勾搭,情勢之險惡難以設想,若要理清,絕非一夕之功,還望殿下多多操心,莫要被奸人矇蔽。”他頓了頓,又道,“臣去後,胡宗憲可擔大任。”

張經搖了點頭,抬頭去看牢房邊上肮臟烏黑的牆壁,低低道:“此人外圓內方,雖善巴結、有機心卻也知兵事,明事理,乃是統兵之人。臣昔日裡剛愎自用,獲咎權貴,纔有本日之禍,悔之晚矣。胡宗憲若能得上心,纔有施為餘地,才氣謀東南今後之事。殿下,您久居都城,少見外人,臣有一言可諫‘黃河長江,濁者亦可灌溉,清者亦會眾多,要緊的是一個用字——為君者,識人善用,方為上計’。”

張經聞言微覺訝意,定定的看著裕王,一動不動的看著,那雙衰老渾濁的眼中竟是怔怔的落下兩行淚來:“殿下能有此心,臣,臣......”他端方身子,慎重一拜,“臣死而無憾。”

“罪臣困於陋室,上有雷霆之怒,性命不過朝夕。殿下冒險來探,想來也是有要事相詢。”他抬頭看了看裕王神采,俄然暴露些許灑然笑容,淡淡言道,“臣福建侯官人,正德十二年進士,由文入武,半輩子都是在疆場上過的。兩廣、三邊的軍務,臣都管過。東南六省的軍務,陛下也曾托於臣手。當今耳順之年,陷於獄中,上不知天、下不知地,本身難保,不知有何事滋擾殿下?”

加入書架我的書架

上一章 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