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裕王府宗子出世,普天同慶之時,嚴家那頭倒是哭天搶地,一片陰雲。
“殺心”二字極是肅殺,一言既出,滿室皆是冷寂。
這孩子在肚子裡的時候便不好服侍,生的時候折騰了一夜,等出世後又更會折騰人了。他一哭起來就是個天翻地覆的架式,除了李清漪和裕王,誰哄都不可。
歐陽氏死了。
就如夏貴溪。
天子被他哄得歡暢了,因而開口問了一句:“今兒這麼晚來,如何了?”
嚴世蕃欲言又止,最後隻得捏了捏被角,回身出去了。
李清漪麵上神采溫和,抱著他又搖又親,好不輕易才把他給哄得乖些了。
歐陽氏到底是女人,她有一顆柔嫩的心,既想要庇護兒子也想要庇護丈夫,隻覺得退一步便能海闊天空。但是在這暗潮頻起的大明朝廷裡,退一步,便是死路啊。
嚴嵩年過八旬,親眼送告終發的老妻過世――那是伴隨了他大半生,與他同甘共苦的女人,他此生獨一的、最敬愛的女人。哀思壓抑之下,嚴嵩幾日茶飯不思,淚流滿麵,竟是病倒在了床上。
嚴嵩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從繡墩高低來,徑直跪在地上:“臣有一事想要求陛下開恩。”這說哭就哭、說跪就跪的本領,冇稀有十年的曆練,是絕對練不出來的。
嚴嵩抬開端,望了眼半開著的木窗,看著西苑的方向。看著看著,他本來含淚的老眼垂垂冷了下去,握緊了拳頭,翻開被子起了身,麵龐好似刀刻普通的堅固――他到底還是不能遵循歐陽氏的臨終遺言來。
裕王聞言,微微一怔,如有所思。
事已至此,退一步則是萬丈深淵。
聽到“裕王”二字,嚴嵩微微一愣,但他很快就因為這忽如其來的欣喜給淹冇了,乃至顧不得去計算天子這變態的態度。
六合君親師,君在親前,天然是能夠奪情的。
李清漪忙著哄遲遲,隻略點了點頭,隨口叮囑一句:“早些返來,我和遲遲等你一起用晚膳。”
“但是,”裕王很有些躊躇,“我們之前就不等著嚴世蕃丁憂?你之前也說,嚴世蕃一走,嚴黨顛覆期近。”
這樂嗬了幾天,見著滿臉病容的嚴嵩,天子內心還是有些不大安閒的――他是曉得嚴嵩和他那位夫人的豪情的,嚴家的事確也是叫民氣生憐憫。天子和嚴嵩君臣多年,頗是相得,此時見著滿頭白髮、顫顫巍巍的嚴嵩,忍不住歎了口氣,指了指邊上的繡墩:“惟中來了啊,坐吧......”
嚴世蕃原還不想管,可瞧著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爹,終究有了危急感,趕緊來瞧,安撫他:“娘這年紀,大抵也是喜喪了,朝中諸事繁忙,還要爹您來撐著呢,”他想了想,抬高了聲音道,“現下朝中都叫著讓我丁憂守孝,可我那裡走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