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漪又揉了揉他的頭髮，抬眼時候見著馮保從外頭急倉促的趕過來，便謹慎的把兒子從膝蓋上放下來，柔聲哄他：“鈞兒你看，外頭玉輪都這麼亮了，是不是很晚了？叫保母帶你先去歇息好不好？”

黃錦忙著令人去請太醫來，李芳瞧了幾眼倒是接了一句道：“陛下安危相稱要緊，我等皆是擔待不起。不若令人請裕王和內閣諸臣來此主持大局。”

李清漪目送著兒子分開，這才轉頭去看小跑著過來，滿臉錯愕的馮保：“說吧，如何了？”

朱翊鈞更加對勁歡暢起來，麵龐紅紅的，不知怎的有些羞起來，土撥鼠似的往李清漪懷中拱著。他口上還是趕緊應道：“你家的！你家的！”

內閣幾位大人都跪著，聽著天子發了一通火。

天子出事，不管如何，尚美人都是其罪難逃，此時不由縮在床旁，嚶嚶抽泣起來，又驚又惶。

目睹著俺答帥人馬燒殺擄掠十餘縣，數萬人受難，天子自是免不了急怒一場的。恰好，天子這幾日服了些上火的丹藥，火氣上來直接便冷了臉，和內閣諸人道：“庚戌之事重蹈，朕之過啊。”這“庚戌之事”指的是嘉靖二十九年俺答來犯都城的事情。

“還冇來得及，”馮保謹慎的道，“王爺正和高大人他們在前院參議此次兵事。主子隻得先來和王妃說一聲。”

李清漪正抱著兒子朱翊鈞逗他說話。

李清漪笑著給他鼓了鼓掌：“鈞兒好記性，母妃比不上你。”她用帕子替兒子擦了擦麵龐，親了一下，用心打趣道，“這麼聰明的小寶貝，是誰家的啊？”

這哭聲模糊約約，好似暴雨前的小風普通，壓抑而暗淡。

不過黃錦倒也穩得住，看了李芳一眼，意味深長的道：“不急，先等太醫看過陛下再說......”他頓了頓，不覺敲打了李芳一句，“我們做主子的，天然是要把主子的安危放在第一名。”

朱翊鈞圓嘟嘟的臉上顯出笑容，一副“母妃你記性真不好”的模樣，歡歡樂喜又非常對勁的點頭回聲道：“禮曰：‘君子抱孫不抱子’。”

天子這幾日發怒憂愁，也顧不上尚美人。現在一提起來，天子內心稍稍一緩，倒也感覺有些想，便道：“也罷，叫她來陪朕一起用午膳吧。”

李芳低下頭，便不說話。

李清漪忍不住又哈腰親了親他花瓣一樣柔滑的小麵龐，看著他又羞又喜的蹬著小腿往外跑。

天子深吸了口氣，邊上黃錦又趕快遞了涼茶，他喝了幾口，這才稍稍壓下肝火，恨聲道：“楊選這薊遼總督當真該死！另有楊博，他是乾甚麼的！朕讓他們守邊，就是這麼守的？養兵數十萬，光是軍費就要百萬，朕何曾短過他們，安曉得竟是如此的不頂用......”

這藥，是從陶國師那邊得來的，天子讓人試過，本身也吃過，曉得是掃興用的。本日正美意煩，想著藉此消一消火氣。故而，他接了一顆，吞了下去。

雖說這俺答這常來常往，幾近每年都要來劫掠一番，可叫人逼到家門口，還是挺少的，並且非常之丟人。

提及來，尚美人自受寵以來還從未受過如此冷待，雖說兵情如火，可她心中仍舊非常忐忑。本日終究得了天子傳詔，不由心中欣喜，非常細心梳洗打扮了一番。正要出門，她撫了撫鬢角，又想起件事來，因而從打扮匣裡偷偷拿了一個碧玉瓶出來，放到袖子內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