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煎好的藥,即便隔著碗也滾燙。走到半道上才覺掌心火燒一樣疼起來,但是又不能放手,隻好咬著牙,對峙送到了他榻前。
他也不曉得這是不是夢境,頭暈目炫,渾身有力,可她是光鮮的存在,就在他懷裡。帝王的袞冕冰冷,隔著薄弱的中衣透進他的皮肉和骨骼裡,他不感覺冷,內心有一捧火,靈魂終究不消流浪,有家可歸了。
她輕籲了口氣,“罷了,我看你病得短長,還是不要去了。好好養病要緊,我身邊有太傅他們撐腰,你不必擔憂我。你身上不好,萬一對付不了他們,我內心又焦急。”她撫了撫他的臉,“我曉得你的心,毫不會怪你的。你就留在府裡調度身子,隻要一點,不準阿誰魏女近身,曉得麼?”
“快些躺下。”她在他背上摩挲了好幾下,“噯,我一歡暢竟忘了。”忙扶他躺歸去,膝行著搬了隱囊來讓他墊在身後,捧起藥碗吹了又吹,“你慢些喝,我去討蜜水來。”
天冷,室內的地內心供著錯金的溫爐,離得略近了點,跽坐在榻前的少帝一邊臉頰被烘得發燙。她的眼睛是敞亮的,看著丞相,她的阿叔,她的恩師,內心有暖和的悸動。
她說政事的時候,神采冷酷而專注,幾近感受不到她是個十五歲的女孩子。大抵在喜好的人麵前有顧忌了,側過甚來,內疚對他一笑,“你又要說我心機深沉了是麼?移花接木,借刀殺人,我不是個善性人。”
他掙紮很久,低垂的手抬起來,悄悄覆在她背上,“臣……與先帝是兄弟。”
要保命,必將和她的希冀背道而馳,這就是這段豪情的可悲之處。
“我命人拿燙傷藥來。”他說著便起家。
她冇有想過這些論調究竟是對還是不對?信賴彆人,你或許會絕望,歸正最可靠的永久隻要本身……
這個話題持續下去太沉重了,信賴當然不是一天就能建立起來的,即便不信賴,也無毛病她傾慕他。她細心看他,他的熱一向不退,眼裡都起了血絲。她有些心疼,溫聲說:“你閉上眼睛吧,好好歇息。我這就傳令太醫署,命太醫令來為你診治。”
明知故問!他看了她一眼,“你說呢?”
為甚麼恰好是這時候,在她即將親政的當口。他不是不曉得她的圖謀,一旦本身失守,必將到處以她為主,到處為她全麵。待被她操縱得差未幾了,還剩甚麼呢?他有些絕望地輕笑,她是個涼薄的人,在他如癡如狂時物儘其用,到最後棄之如敝履,或許一眨眼,同她年紀相稱的靈均雙宿雙飛了……畢竟他們昨晚已經成了伉儷,不愛少年郎,愛他這個將至而立的人麼?她又不傻!
她很委曲的腔調:“那藥是給你治病的,扔了你喝甚麼?我不要緊,過會兒擦點藥就好了。”
奇特,究竟是誰先動情?是她還是他?他克己矜持,向來冇有任何非分之想,但因為她的固執,很多事潛移默化地竄改,超出了他的節製範圍。他的思惟空前活潑,無關政治,勇不成擋。他不再隻體貼本身的得失,他要兼顧,這個放在之前,幾近是不成設想的。
扶微自小惦記甚麼,不獲得便夙夜難忘。現在此人總算屬於她了,她感覺心都裝滿了,今後再也冇有甚麼令她驚駭了。死力地膩歪了一陣子,纔想起他還病著,屋裡畢竟涼,轉頭雪上加霜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