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修麵色平和,可貴的不吵不鬨,手捧著酒壺悄悄站立在梅樹下,時不時喝上一口。他的滿身都裹在輕軟的裘衣中,麵帶薄紅彷彿桃花,纖秀的眉間帶著極淡的怠倦,微尖的下巴斂在衣領的暗影中,一身似倦非倦的疏離。
看著對方的背影消逝在本身視野裡,元修忽的收回一聲極輕的嗤笑,他伸出衣袖擦了嘴角的烏色血跡,緩緩調了一個躺姿,悄悄撥出了一口氣後,彷彿也冇感覺有那麼疼痛了。
認識到這一點時,他的瞳孔驀的睜大,腦中刹時一片空缺。
宇文泰神采龐大地看著躺在雪地上已經停止呼吸的元修,眸色通俗神情難辨,就像是陰霾滿天時起了風波的海水,如果細心盯了去瞧,就會令人有種一種幾近墜落溺斃的驚駭。
英娥不著陳跡地打量了他幾眼,這幾日不知高歡心中存了甚麼苦衷,彷彿又在找甚麼人,一向都有點神不守舍的,明天看起來倒是與平常無異。
冥冥當中運氣就像是把持著每個凡人的細線,一拉一扯之間,無人預感終究的結局,
元明月的慘死讓他大受刺激,落空了以往應有的便宜力。固然他還不敢和宇文泰公開翻臉,但平時言行間較著透暴露對宇文泰的恨意,乃至常常當眾拉弓引箭,或是踢昭雪子,宣泄著本身心中的氣憤和鬱氣。
關中諸將看在眼中,隻覺天子涓滴不以逆倫之事為誡,心中對他更是不恥。有幾位性子暴躁的將領乾脆勸說宇文泰乾脆換個天子,免得將來養虎為患,甚麼時候被狠狠反咬一口也說不定。
一個操行有失的天子,已經落空了他作為擋箭牌的代價,這一點宇文泰比誰都要明白。
高歡進了門以後見到的就是英娥伏在案沿上,呆呆望著麵前的燈燭,苗條的手指間捏了一根燭釺子,正一點點挑動著燭心,全然不知他的到來。
斯人已逝,流年卻還是。
纖長的手撐住額頭,他不由收回一聲感喟似的沙啞低喃,“小嬸子……朕,這輩子最不悔怨的事就是救了你和先帝……”
高歡抱起了高浟,讚成地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在不久的將來,我們和宇文泰必有連番惡戰。”不等英娥說話他又趕緊道,“不過你放心,這天下,終將屬於我們高氏一族。”
他想要看得再細心一些,卻如何也睜不開眼睛了,怠倦的眼眸緩緩闔上,任無邊無邊的暗中將本身包抄。
英娥正要說甚麼,忽聽門外有侍從的聲音傳來,“丞相,殿下,司馬尚書前來求見。說是要親身給丞相一家人送禮。”
元修冷哼一聲,眉尖微挑,“如何,連你也敢管朕?是不是朕連喝點酒的權力都冇有了?”
聽到這個名字,英娥的心微微一顫。高歡的臉上也掠過了微訝之色,遊移了一下才道,“那就先讓他在東廳稍等。”
元修軟軟地倒在了地上伸直成一團,模糊約約,彷彿聽到無數鬼怪從天國深處收回鋒利的嘲笑,他清楚認識到,這天國,或許也是本身的終究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