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宅雖不小,擠進了這麼些人,倒也驅走了陰沉之氣。
“柳公子。”風靈仍舊坐在矮腳圈椅中不動,淡然叮嚀道:“勞煩柳公子替我將那案上的舊供物撤了,換上這些新置的。”
她終歸身份貴重,有所求柳爽不能不該,他沉心靜氣同本身道:且再忍她一回,這些日子都忍將過來,眼瞧著便要到達庭州,切莫功虧一簣。
柳爽捂著一條脫臼的胳膊,齜牙瞪目,瞪眼著風靈。他自知絕非風靈的敵手,此時又落了單,倘一味與她擰著,隻怕她一怒之下害了彆性命也未可知。
“但憑公主調派。”他笑嘻嘻地抱了抱拳,公然便坐下放心吃茶。
柳爽怒瞪向風靈,將臉頰兩側的肌肉咬得起伏不定,死活不肯開口。
“我要何為,你豈會不知?”風靈探出足尖抵住他的喉口,令他在地下轉動不得,“你便先在我兄嫂的牌位前,將昔年血洗康宅的前後,說個明白。”
她口中說著話,驀地伸出腿在柳爽膝彎內緩慢地各踢了一腳,快得柳爽來不及反應,“噗通”便跪下了地,膝蓋磕在硬冷的青磚上,身子把持不穩,歪傾斜斜地倒在了地下。
康家宅子封閉了三年,雖有那些昭武九姓的粟特商戶經常來拾掇,畢竟少有人氣,前頭又有冷森森的索府擋著,衰頹之勢甚重。
柳爽惱羞成怒,正要開口叱責,風靈卻悠然道:“柳公子慎重,其間並無外人,倘若我叫喚起來,再有柳公子一貫在外的風騷名聲,隻怕是無益呢。”
柳爽心底輕視一笑,背動手在坊門下候著風靈所乘的桐木馬車疇昔。她棄了驛館不住,偏要在此大家避之不及的凶宅裡頭住著,其用心柳爽自是明白。隻不過他向來不信鬼神之說,無所懼故無所忌,倘要有那等畏敬驚駭,恐是一事無成的。
柳爽一團鬱氣衝到了胸口,在喉間忍了又忍,強壓著往身後去喚候在屋外的長隨,想著讓長隨進屋來侍弄這供案。
柳爽往那竹籃子裡瞥了一眼,見白燭線香俱全,再看堂上的供案,供物皆是舊的,想來她約莫是要給康達智一家上供。
柳爽摸著下巴,不置可否,說不上兩句便要請退。
永寧坊的大石坊門,風靈非常熟稔,柳爽亦不陌生。他在坊門前下了馬,昂首朝坊門橫楣上掠過一眼,上頭蕭灑對勁的“永寧”二字,恰是索慎進手書。
柳爽僵立了幾息,到底是有所恐憂,便回回身,將供案上的供物一件件撤換下。即使各式不肯,卻也無可何如。
風靈站起家,一步步踱到柳爽身後,打量著供案點頭道:“擺放倒還細心。”
屋內隻剩了風靈、杏葉與柳爽三人,柳爽忽就鎮靜起來,起家往門邊走,“既如此,鄙人亦不便留在此處。”
剛纔風靈在屋中所說,屋外人都聽得清楚,那些人並不知晨風靈究竟是何來源,既是和親公主,便都當她是李家宗室女。從翠微宮出來時,賢人親送,又是紅綢鋪地的,全然是帝女的派勢,想來到了庭州也必然要做個可敦的,心中俱不敢輕視。眼下她薄怒微含,豈有不懼的,便都聽著令退到了內院外。
“杏葉,去將門闔了。”風靈朝門外一指:“現在庭州將至,柳公子還該多多束縛底下那些人,莫要失了恭敬纔好。於我倒也冇甚麼,隻怕賀魯部的人不喜呢。”
柳爽又怒又怕,咬緊了牙關,從牙縫裡擠出話來:“你這是要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