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良音遲疑著歎了口氣:“賢人身邊的阿監透過些風,賢人經常思念感業寺中的那位,總想著要往感業寺一見,可那畢竟是尼寺,縱是天子也不便。”
柳奭眉頭顫栗:“政事也未繁忙至此。”
柳奭回過臉,接過茶盞,目光定定地在那小內監臉上呆滯了一息,心道:幸虧阿爽當日肯寒舍這胡女,冒充內監送入宮中,現在看來,即便阿爽活著,功效上也一定及得上她一二。
索良音蹙緊了眉間,向王氏望去。王氏放動手裡的茶盞,衝她必定地一點頭。索良音站起家,揮退了殿內奉養的宮人內監。
皇後與賢人伉儷多年,一向未能有子嗣,目睹著朝堂幾近成了長孫無忌的天下,柳奭心中的孔殷隻怕不比王氏少。他與長孫無忌,一為賢人母舅,一為皇後母舅,始終是他柳奭輸了一截,但若皇後有子,情勢便又大分歧。
借柳爽在長安乃至深宮立了足;藉著毫不懷舊情地構陷顧風靈,得了柳氏實足的信賴;借拂耽延之手,撤除了柳爽;接下來便該輪到柳家龐大的根底,這位無趣機器到令人生厭的王皇後了,大樹既倒,焉有滿樹柳姓猢猻的安身安身至處?
索良音都雅的菱唇彎出了一個近乎完美的弧度,雖麵無裝點,卻仍掩不住她的色彩,她低眉紮眼地讚著柳奭的好謀算,柔聲細語地向王氏勾畫一個有太子傍身的光輝遠景,心底卻越笑越冷,將她所走過的道一條條地細數過來:
雲麾將軍喜獲麟兒的動靜並未向外昭告過,也不知是哪一個先起的頭,竟帶著賀禮徑直上門來。既是來道賀,府上的管事也不好橫加禁止,但非論商戶還是官眷,風靈隻一概推說身子未複不見,一應來往,由杏葉打理得妥妥當帖,來人既見不著家中女主,禮數上卻又挑不出一絲一毫的弊端。
“柳中書可還記得太宗的那位秀士?”索良音欠身反問。
“這是何事理?”柳奭一時未能明白。
不出一月,這些話便如風靈所願,傳到了長安。
王氏躊躇不定地轉了轉眼:“不瞞母舅,賢人……竟有兩月不足未踏足立政殿,莫說立政殿,全部內苑,恐也好久未得見賢人的身影。”
柳奭將這話聽在內心,幾次咀嚼了幾遍,眼中漸露了光:“如果在宮中此事確是難辦,可她現下不是身在宮外的尼寺中麼?尼寺中走失病故個把女尼,再平常不過。”
柳奭沉吟片時,記起了這樁天家醜事來,略一點頭。“太宗舊人,不是皆送入感業寺中為尼去了麼?”
賢人得美人,皇後得子嗣,這兩樁事大家得益,雖說都是功德,可麵上瞧並無乾係,為何要相提並論……柳奭追求權謀日久,轉眼,他便明白了這兩樁事之間的關聯。
王氏向身側的小內監使了個眼色,小內監忙上前與他新添一盞溫茶,抬手舉至他跟前:“過往既摧民氣肺,柳中書莫再想了。柳家與西州並無多大乾係,柳氏根底在長安,枝繁葉茂亦在長安,柳中書還得著眼長安纔是。”
柳奭心底不住讚歎,這收養賢人庶子,委實是個好主張。貳內心明白,單憑本身的外甥女的一味死腦筋,隻怕是想不到這一層,不必說,天然多數是索良音的主張。
去歲夏末接受了喪子之痛的柳奭得報後,隻在皇後王氏跟前冷嘲笑了一聲:“與彌射攀親,震懾住了賀魯部,調和了西疆各部,這一招棋走得精美,疇前隻當他忠孝癡頑,未曾瞧出,他原也是會些手腕的,西州於他倒成了個好去處,於我柳家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