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僵地熬了幾日,杏葉委實看不過眼,送飯食予她時便順勢疏勸兩句,莫要將本身迫得太緊。
有些事寫來她本身猶覺傷懷,比方沙州外城廓因柳爽與阿史那賀魯的勾搭,男丁幾教突厥人屠儘;康達智、索慎進滿門儘亡;阿滿婆與未生母子因她魯莽急進,慘死街頭,那幾頁紙上斑斑勃勃地沾了她很多眼淚。
風靈腦中一熱,顧不得那很多,跪在冰冷的青磚上,徑直道:“風靈傾儘所能,替賢人挖出此奸佞,賢人縱不信風靈所言,也該信那一條條賬實。倘還是不信,賢人可再命人去查審,證風靈有無錯怪了柳氏父子。”
風靈公然依言執箸用膳,直將杏葉端來的吃食掃空,抹抹嘴,定定神,將她那災害不竭,又甘之如飴的六載光陰細細地落於紙上。
殿中空無一人,李世民摒退了統統的內監宮人,連得引她前來的阿盛,也退出門外,闔上了殿門。
“故,柳氏父子的罪過,你臨時也不準究查。”李世民道:“你若能做到對此事三緘其口,過些日子,便許你出宮,與阿延團聚。朕自會敲打柳奭,不準他再侵犯於你。”
統統的賬目清算齊備以後,便要開端將那些罪行細細寫來。風靈向來隻會填帳,勉強算是能寫幾首算不得好的詩句,卻從未寫過奏章這等的端莊文書。雖在兩儀殿中替李世民念過很多,侍墨時也瞥過無數回,可要她本身寫來,倒是不能。
俄然,她閃了閃眼,如有所思地發了一回怔,猛不防歡暢起來,拉起杏葉的手腕直晃:“你倒是提點了我,恰是這個主張!擺佈我也不會寫勞什子的奏章,我便將那些要啟奏的事如同些話本戲普通,一點點寫下來。就從瓜州頭一回見阿延,他將我從賀魯刀下挽救寫起。”
杏葉冒死點頭,“恰是,恰是!”她將一雙玉箸塞進風靈手裡,“你多用些,纔有力量寫那長長的幾載。”
風靈心頭犯怵,賢人彷彿又重新擺出了她初入內苑時的威儀,他已多久不在她跟前稱“朕”,眼下聽來極其生冷,也明示了貳心底的決意。
風靈心頭一驚,老誠懇實地稟道:“風靈為求避禍,高陽公主為求隆恩,由此機遇偶合,才入的宮。”
風靈懊喪不已,連日偶然飲食,連眠覺也乾脆不回閣房去了,命竹枝抱了幾床被衾來,就宿在了暖閣內。
杏葉瞧著她削下去的臉頰,變尖的下巴,內心難受,便隨口道:“你這模樣要教延將軍瞧見了,還不定要多揪心。你便是為了使他放心,也該多珍惜著自個兒的身子。”
她與拂耽延在沙州的時,之前從未坦誠稟知李世民,她一麵寫,一麵拿不定主張,不知賢人是否會是以降罪。如果懲罰她一人,她渾然不懼,卻不想拂耽延是以受連累。可左看右看,不過賢人從未曾過問罷了,她並未成心欺瞞。
是她哪一句寫錯了,還是,那位她一貫崇拜的賢人原不是她心目中所想的?
風靈瞠目結舌,昂首直望向李世民。一個月前,她將那些罪證中微不敷道的一項呈於他跟前時,他的憤怒曆曆在目。為何現下又成了這般局麵?她不敢信本身的耳。
李世民漸漸轉過身,腳下步子顯了踉蹌,由兩名內監架扶著走出暖閣,上了步輦拜彆。
“罷了,此事朕不究查。你同阿延……雖未欺君,遮遮瞞瞞也屬不該,朕亦可不究查。”李世民的口氣分外嚴明,往昔慈和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