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人提點，風靈也曉得，此時她麵上的妝粉必然已教汗水糊了一臉班駁，醜怪風趣。

風靈伸出一臂，等著她上前攙扶，卻未得她反應。柳爽與彌射已一步步地向她二人走來，索良音猶在發怔。

索良音甩出最後一截子紅綢，直起腰來，茫然未懂風靈這媒介不搭後語的倉猝一句，怔怔地僵在原地。

風靈抬起腳下的雲頭履，一步步就著一段段展開的紅綢踩了出去。索良音彎著腰，抬頭朝她望了一眼，細聲道：“時至本日，還是戀慕你，出去了便又是一番六合。”

“音娘。”風靈團扇遮麵，緩慢地說道：“扳倒柳氏一門，還是須得仰仗菩提薩埵護佑，弘法院，牢記緊急關頭，去弘法院求拜，玄奘法師雖不睬俗世，卻忠於太宗所托，守著藏經閣。”

索良音隻覺她抓著本技藝腕的手指頭一動，一枚滾圓硬冷的物件順勢滾落到她的衣袖內。

既已有如許貴重的名銜，再將她鎖在淩波殿中便是不成體統，風靈稍稍地得了些自在，禁足之地從淩波殿的正殿，擴至大半個翠微宮。

王氏稍一躊躇，點頭應許。索良音端著禮，從背麵走上前，向李治躬身先行了一禮，便轉向風靈，沉著嗓子道：“寧西長公主此番一去勞苦功高，奴婢替公主紅綢鋪路，恭送公主出宮。”

彌射見她親來竹影館，且本身不必再去同賢人討要她來作侍妾，非常鬆了口氣。畢竟，請纓護送出降公主西行，要輕易很多。

索良音將那銅質香囊死死攥在手內心，便如同狠狠掐住了柳奭父子的喉嚨，一陣陣的稱心抑不住地往外冒，眼眶裡有熱流跟著一同冒出來，她使力咬下嘴唇，將熱淚與稱心一齊緊緊收攏在心間。

風靈將周遭掃視了一圈，因她在紅綢鋪就的路上，隨酒保離她皆不近，遂執起遮麵的絹布團扇，擋在口鼻前，輕聲回道：“我記得你也是堅信佛教的，得了空往弘法院走一走，玄奘法師講經最是能點透民氣。”

風靈快速抬起眼眸望去，心底訝然，猜不透他究竟是如何得知她果然是天家血脈。

“你孤身一人在此苦熬，待大仇得報之日，必將體無完膚。惟佛陀庇護加持，方得自贖。”風靈藉著紅綢的飄蕩，側頭向索良音道。

旋即她目光一動，轉到了王氏身邊仍舊是內監服製的索良音身上，目光在她麵上頓了頓。

不出兩日，公然就有鴻臚寺的人吃緊忙忙前來宣旨。正如索良音先前所言，敕封下了寧西長公主。

鴻臚寺卿親身督視，耳提麵命，到底是在一個月以內將一副像模像樣的嫁奩鹵薄清算了出來，時已至七月頭裡。

索良音這纔回了神，一雙眼裡儘是利誘不解，目光在風靈臉上轉了轉。風靈搭上她的手腕，抬步跨出在紅綢上的最後一步。

李治倒不在乎她儀容如何，上前一步親手將她自地下攙扶起來，朗聲說了些秦晉之好、邦交之重的話，同來送行的官僚皆在大日頭底下齊聲獎飾。

她頭一眼瞧見的便是在翠微宮大殿前迎候的彌射，彌射眯著眼，將她打量了一轉，挑了挑眉，抿住了嘴唇，那神情清楚是強忍住了滿腹的大笑。

故此，風靈一身持重的深衣，頭頂了一副一十二支的大金釵，坐在輦子上，被二十餘名宮人自翠微宮內，恭恭敬敬地抬出來時，汗流得早已**了內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