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句怒罵,委實將杏葉驚到了,她心中奇特:安閒淡泊了那麼些日子,本日怎對著一名送膳的內監撒如許大氣?
這一日殿外模糊有了一些響動,人來人往,彷彿有一番熱烈,風靈凝神靜氣地聽了好久,到底是隔了一堵院牆,聽不清楚外頭到底是何事,隻模糊約約地聞聲幾句含混不清的突厥話。
至此,她也偶然再難堪那內監,隻隨便揮了揮手道:“清算了便去罷,莫在跟前教人瞧著煩亂。”
那內監年青,不比那些已混成滑手泥鰍的老內監,總還帶著血氣,將才風靈找茬也好,熱誠也罷,他都隻當未聞強忍著鬱火。可風靈唾罵了還不算完,這便要上前踢打,他終是忍耐不住,霍地從地下站起,生硬地回道:“顧娘子口口聲聲說奴婢作踐人,奴婢倒是大膽討問一句,眼下這情勢,究竟是哪一個在作踐人?這兩日西疆、北疆各地部族頭人前來奔喪,膳房本就忙得應對不過來,姑息娘子一兩餐便又如何了?也值娘子動這番肝火?”
風靈聞言心中大喜過望,公然是突厥頭人來記念賢人,來的竟還是同她歃血盟誓過的義兄,欠下她天大情麵的張韞孃的夫君,阿史那彌射。若說不是佛陀垂加護,還能有甚麼能比此事來得更剛巧的。
杏葉唬得不輕,倉猝上前拉住她,好說歹勸地將她拉開。
她豎著眉,指著他叱罵道:“莫要拿這話來哄我,你打量我不曉外頭的事麼,東、西兩胡的頭人能來這翠微宮記念?你倒是予我說說,來的突厥頭人是哪一個?我諒也是你扯談一通,答不上來。便是衝著你扯謊編話,便該打!”
屋內肉食菜肴的氣味,忽令她胸口發膩,幾乎要乾嘔出聲。風靈忙捂了口鼻,轉去閣房。杏葉恐那內監瞧出甚麼端倪來,緊跟著風靈進了閣房,放下帷幔,閣房大瓷瓶子裡水養了一支茉莉,杏葉端起瓷瓶,四周閒逛,好教茉莉的清雅香氣充盈閣房,粉飾了外頭飯食氣味。
“他若建議狠來,當真奏報娘子追隨賢人而去,該如何是好?”杏葉駭怕得心底發顫,提及話來牙關咬得“咯咯”直響。
待那內監清算了殘局怏怏地拜彆,風靈方暴露一臉的歡暢,抓了杏葉的手,嗓音雖決計抬高了,可話語中的歡樂倒是諱飾不住:“杏葉,杏葉,我們有望逃脫這處所了!”
風靈在她手背上輕拍了幾下,“我如果就此死了,他便再無從得知賬冊去處,他哪有膽色冒那樣大的險,不過是打單幾句,不必理睬。”
杏葉這話說了近旬日,便再冇法篤定。旬日之間,柳爽又來過兩回,確是果然不敢將風靈如何,隻是威脅恐唬的話說得一回比一回重,最後一回,已是不顧一貫自誇的公子風采,幾近氣急廢弛。
風靈動了動嘴唇,未回一字,也未多瞧他一眼。
他朝風靈壓下腰,諦視著她的雙目,“顧娘子瞧著,鄙人這般上報,可還安妥?”
內監受她激將,氣得微微發顫,冷聲相譏:“怎的,還要奴婢請平壤縣伯、焉耆王諸位朱紫來予你見了纔信麼?”
風靈重重地冷哼一聲,抬手用上了十成的力量,將跟前的桌案掀翻在地,瓷片菜肴湯餅,生生傾瀉了一地。“滾!帶著這些肮臟滾蛋!”
杏葉內心焦心,久等拂耽延不來,連一句話也未曾有。殿外死寂,隻要兩名不知哪一營的戍衛看管,表裡隔斷,動靜半分進不來也出不去。得每日送飯食來的內監,也是一語不發,一眼不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