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靈的視野從那幾個說著高昌話的人身上移開,冇好氣道:“都尉當我甚麼話都能識得的麼?高昌話風靈並不精通。”
“他們曝屍荒漠當然可悲可憫,但你可知,這麼些年來,他們早已是莫賀延磧深處的路標。就如我們本日,我見著了他們,方知這條方向的對錯,才知接著該往哪兒去,無他們在這處守著作個路標,我哪知走得對不對,瞎走亂闖的,十有八九是要死在大沙磧中。你葬了他們,殊不知更多今後處過的人,會是以摸不著方向,丟失了道死在沙磧中。”
“若斷了水糧,疇前那些打這兒過的商隊要如何活命?”再上路時,拂耽延悄聲問道。
風靈顫巍巍地點點頭,從嗓子眼裡擠出一個微小的“恩”來。
拂耽延立在原地不動,眼盯著那幾點愈發近前的火光。
話音甫落,遠處幾燃燒光,在地平線上飄搖閃動。
拂耽延茫然地表示府兵們乾休,竟不知她這肝火自何而來。
“你且問問他們,突厥人來了多少。”拂耽延道。
部曲們內心虛虧,若非風靈提示,幾乎做了那等忘恩無義之人。領頭的部曲重重地“哎”了一聲,“大娘莫說了,韓校尉都說我們顧家的部曲不輸府兵,這一遭,咱也不能教人小覷了去。”(未完待續。)
拂耽延不為所動,隻將手中長刀握得更緊了些,“高昌人亦是我大唐子民,你教我如何能見死不救。”
頭一匹達到他們跟前的馬來不及勒韁,自馬背上滾落一人,直爬滾至府兵們跟前,惶恐失措地伏地直拜求,口中“嗚嗚嚕嚕”,府兵們皆不知他在說些甚麼,隻茫然地轉臉向拂耽延。那人見狀,又伏倒在拂耽延跟前,一陣瘋顛了似的比劃。
不知是酷寒還是嚴峻,風靈全部身子抖得如同篩糠,手中握著的刀刃也幾乎落下地。
沙土直直地落了地,風靈拍撫動手道:“並非沙暴。”
部曲們躊躇地看向風靈,“大娘,我們去是不去?”
拂耽延握住衣袍上風靈的手,“你帶著部曲,尋個處所躲一躲。”
她緊著眉頭聽了一陣,猜道:“約莫是說,突厥人夜襲了他們村寨,他們幾個搏命跑出來,求我們去救人。”
“駭怕?”拂耽延小聲問道,悄悄伸出一隻手掌,將她冰冷的手包裹在掌中,“莫怕,儘管跟著我。”
過了片時,她的腦筋漸從爆滿的甜美中復甦過來,又生出一層憂,“你離了城,城中無守將,豈不傷害?”
“我何嘗不知凶惡,但兩年前在瓜州荒漠……”風靈指了指前頭的拂耽延的背影,長歎道:“他若為自顧而棄我於不顧,我該當如何?可另有你們的活頭?”
“求援。彷彿是高昌人,受了突厥人的突襲。”風靈短促地答道,“趁夜黑有星子帶路,我們快走,莫理睬。”
拂耽延凝神聽了一回,向風靈問道:“你可聽得明白他們所說?”
風靈凍得身子發僵,那裡睡得結壯,拂耽延乍一將她抱起,她便醒了過來。礙於另有府兵和部曲在,她本不肯與他同氈而臥,然現在她冷得受不住,而他胸膛中的溫熱頃刻流竄至她的四肢百骸,舒暢得再不想分開。
世人皆依風靈所言趴伏好,隔了片時,竟毫無異動,風靈又伏地聽了聽,疑道:“動靜變了,不似是沙暴。”她一把翻開覆在身上的毛氈,順手在地下撮起一小把沙土,緩緩向下撒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