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風靈走入店內，大門已教人關嚴，市署裡的差人大模大樣地在高椅內坐著，倨傲地看著風靈走近，等著她來施禮。

坊門上擱著粗實的大木，栓闔著兩扇厚重的木門，守坊門的不過是官中的徭役，不似城門口的府兵那樣上心，月中時分，恐怕早已支撐不起眼皮，風靈無一絲停滯便超出了坊門邊圍起的木柵欄。

是夜，萬籟俱靜，正房幽幽地亮起了一盞燈，過了片時，一道矯捷的身影從門縫閃出，沿著牆腳溜至圍牆邊，三兩息的工夫，身影便消逝在了牆頭前麵。悄無聲氣，全部宅子內無一絲動靜。

半晌以後，差官終是擇了幾匹上好的錦緞，搬至門前的牛車上，呼呼喝喝地出了大門。風靈仍在原地木木地站著未動，直至大門再次被闔嚴實，全部店鋪重新回到一片黯沉中，跟著門上傳來的“啪啪”拍貼封條的動靜，風靈這才如驚醒了普通，按了按酸脹的眼眶，吸吸鼻子，一言不發地回後院屋裡去。

也不知為何，馬蹄聲俄然不見了，隻剩下府兵的腳步聲，她一麵數一麵測度著府兵拜彆的速率，隻待他們行遠了她好從牆後出來。

佛奴悄悄地挪到她身後，緊繃了渾身的勁兒，防備她暴怒起來躥上前動粗。

這日餘下的風景，風靈渾渾噩噩不知要做甚麼，幾時回的安平坊也不甚清楚。她不讓佛奴去奉告康達智。阿幺想安慰，多說了幾句，她又嫌煩，攆了出去。金伯金嬸與那些部曲更是不敢去擾她。

風靈驀地直起腰，向張韞娘告了個罪，“姊姊包涵，我這店鋪剋日來不甚承平，教姊姊吃驚了。這便找了姊姊的婢子來，姊姊先回罷，我們隔日再說話。”

風靈背靠著磚牆，細細辨聽，在內心頭冷靜數著巡夜府兵的人數。數了幾遍，皆不得個準數，皆因馬蹄聲的擾亂。

但是出了坊門，她卻停下了腳步不知該往哪處去。

按理說，市丞署接瞭如許的狀告，遣了人來驗看貨色，下個定論，便結了。這一番卻偏要封鋪取樣，可見張韞娘一點未說錯，市署果然是索氏族人把持的天下了。

“出來。”驀地一聲低喝，驚了她一跳。她展開眼，屏息站在原處不敢轉動。

市署的幾個差人那裡是在搬挪布匹，清楚是在糟蹋。風靈緊咬著牙瞧著他們將一匹匹美麗精美的彩錦掀翻在地，沾了灰塵的肮臟的鞋底踩踏在柔嫩素潔的綾布上，不時有絲綢被扯破的脆響混在差人粗鄙的嘲笑聲中。

那差人瞧著風靈陰沉的臉，極是稱心，漫不經心腸拍了鼓掌掌，一臉公事公辦地指著店內的各色布匹綢錦，命同來的另兩人搬挪。

夜裡倒睡得早，正房的燈燭早早便熄了去，見狀世人更是不得入她房門，隻得各自安息去了。

夜巡的步隊漸行漸遠，風靈在牆後動體味纜子。

張韞娘扶案站起家，摸了摸懷中的早已備下的予彌射的手劄，本想拜托了風靈想體例送出關去，現在見她的景況也是艱钜，恐偶然旁顧，當下不美意義再勞煩她，未拿出那手劄。

不料風靈走至近前，隻向他略一點頭，“差官受命來封了我的店鋪，總該有個文書，還請……”風靈向他攤了攤手。

隔了一陣，沉著的街麵上再捕獲不到涓滴府兵們的腳步聲，拂耽延取下鐵盔，沉聲問道：“將交半夜，早過了閉坊時候，何故還在坊外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