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靈牽著馬靠近院外的籬樁,隔著籬樁瞥見未生正在樹下刻畫,用心之專,連院外來了人也未曾發覺。
跟著進院的佛奴恰聽了一耳朵,忙打岔笑道:“怪道未生是畫師中首屈一指的,元日裡尚不綴筆,這般勤力,另有哪一個堪比的?要教那些庸常的往那邊尋飯吃去?”
小院仍舊是喧鬨安好,在夏季中午激烈的陽光下仿若世外,未生背對著院門坐在大棗樹下。
阿幺心機詳確,一早因傳聞要往這邊來,出門前便抓了好幾把家中供灶用剩的膠牙餳,並各色糕餅果子好幾樣,包裹了一同帶了出來。
這會兒她便成了外城廓那些滿地跑的孩子眼中的紅人。孩子們“嘰嘰喳喳”地叫喊著“姊姊”,緊圍著她轉。
阿幺接過利是荷包,認當真真地給她拜了年禮,才拉了她梳洗換裝。
“你這番心機,她得知多少?”風靈雙眼仍在被擋住的石板上,她也不睬未生紅得好似要燒起來的臉,淡淡哼了一聲,冇好氣道:“但凡是個兒郎,既有這心機,何不早早使她曉得?成或不成另論,倘隻畏縮在暗處使力,算得甚麼?隻怕到老都該存了一截子悔腸。即使是不成的,今後也不抱憾。”
未生號召著佛奴一同坐了,自返身回屋去倒茶。隔了片時,又空動手出來,難堪地歉道:“阿母一早去了千佛洞,尚未回,我是個隨便慣了的,家裡也未曾燒得熱茶。”
梳髻時,阿幺瞥了一眼風靈隨便扔在妝案的利是荷包,足比去歲多了一倍不止,疑道:“大娘本年竟要如許大手大腳地派利是錢?”
工匠們便又都將拂耽延稱謝了一回。佛奴斜睨了她一眼,無法地搖了點頭,“你這又是何為麼?現在竟連賠錢替旁人賺呼喊的事也肯了,來日……”
窟內牆麵已打磨平整,塗上了刷白的底層,約莫過了年節便可完工畫壁。工匠們年中不上工,隻要些婦人在窟內窟外埠轉悠,許是府兵的家眷,見著她皆向她號召伸謝。
元日朝晨,阿幺進得風靈房中,卻見她已神清氣爽地在榻邊坐著。
他原想說,“來日隻怕整副身家性命都肯托付”,可貳心底裡模糊地驚駭有一日終會一語成讖,又是年節裡頭,不興說這些不吉利的,到底是冇能將這話脫口而出。
未生謝接了,坐著說了一回話。風靈惦記取要去康宅拜個年,歸去還得做出粔籹送去折衝府,不肯多坐,起家要走。
元日的千佛洞雖不及平常時的望朔日那般喧騰,卻也有很多人家喜在元日拜佛進香,以求一整年的順利安康。
風靈探頭一望,他原是在一塊石板上畫一名舞樂供奉的飛天,身材妙曼,舞姿盤曲,倒是有幾分眼熟。
快近未生家的小院時,風靈忽想起未生的母親彷彿是膽怯生人,恐怕策馬的響動驚了她,隔著小院另有一段路便下了馬,牽馬走到院門前。
“你也不必忙,我這一遭,不過是替折衝府來送個年禮,你來收了利是錢,我便要走的。”風靈笑吟吟地捧出了最大的阿誰荷包。
贈完這一圈,手中還剩分量最重的一個荷包子,恰是替住得離外城廓聚落最遠的畫師未生備下的。辭過世人,風靈也不教家下世人跟著,隻帶著佛奴便疇昔了。
“這個好說。”風靈展暴露促狹的笑容,拱了拱手,接過未生遞來的馬韁,出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