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波殿不大,門前的響動,引來了正在院內撲滅石燈的竹枝,聞聲風靈的說話聲,從速滅了手裡的火折,出來將她迎了出來。一時又是擺膳,又是叮嚀沐浴熱湯,全部淩波殿一起忙了起來。
她不知拂耽延是否聞聲,迷戀地朝他通俗的眼眸望了最後一眼,通往淩波殿的小徑上便剛好呈現了另一名擺佈候衛。
拂耽延皺了皺眉,沉吟了一息:“薛延陀大亂,賢人已決意出兵北上平亂,我已請戰。你且在宮中再忍耐些光陰,待我班師,脫了戴罪之身,便向賢人請娶,名正言順地將你接出宮。今後那些禍害再不必理睬,自有我替你擋。”
他清楚就在麵前,就鵠立在距她不敷五十步的處所,一抬眼便能瞥見。可風靈卻隻能隔著這戔戔五十步,懷想過往。
風靈話未完,兩人便一同寂靜下來,警悟地側耳諦聽。有鈍重的革靴腳步聲響起,距他們並不很遠。
那候衛縱是不認得風靈亦不知前朝的事,也該曉得能住在淩波殿的,又得拂耽延親身戍守的,在賢人跟前絕非平常,忙回禮道:“不敢不敢,娘子客氣了。”
“這幾日阿史那賀魯覲見,亦在翠微宮中住著,夜裡我親替你戍守淩波殿,你儘可放心,白日裡卻要你自行謹慎。”拂耽延緩慢地叮囑了兩句,今後退了兩步,立得端端直直。
風靈四下張望了一回,肯定了周遭無人,細聲道:“康家滅門大仇未得報,你我今後的日子不能安穩,必得將禍害連根肅除了方能放心。”
拂耽延點了點頭:“你究竟要做甚麼?弄出個商稅,在朝內朝外掀起那樣大的事。須知伴君艱險,終不能悠長。”
風靈一麵走一麵遠遠地將淩波殿門前環顧了一圈,除開拂耽延一人,再不見旁人。她從速攏起帔帛,提了裙裾,快步朝他走去。
風靈心底先是起了一片暖融,很快卻又教擔憂代替,她往前踏了一步,抬頭望他:“又要出征麼?”
宮婢手執了燈,向風靈一禮,退身拜彆。
南調的《木蘭辭》非常特彆,南邊原不興《木蘭辭》如許的北曲,即使是將北曲改成了南調,風靈也未曾在江南道聽過,隻在自家聽阿母奏過,纔跟著學起來。這些年來,彷彿也隻拂耽延識得此曲。現在奏來,他必然能知是專為他所奏。
風靈向拂耽延屈膝作了個禮,回身又向那候衛一禮,若無其事地笑道:“有勞二位候衛。”
“阿延……”風靈微微張了張口,聲音低得隻她本身能聽得見:“多謝你待我如此。”
風靈停下腳步,等著掌燈宮婢緊趕慢趕地從背麵小步跑來,她朝那宮婢笑道:“你自回含風殿覆命去,前頭有燈照路,不必你掌燈。”
“班師不班師的,並不緊急,平安然安地返來見我。”風靈的嗓音雖低,話裡的決意涓滴很多:“勝負尚在其次,你的安危纔是首要。你若得安然返來,我如何都好,你如果......”
她重重地感喟一聲,起家回屋。隔了片時,屋門又開了一半,但見她懷裡抱了一柄琵琶漸漸地走出來,仍在石階上坐下,輕撥了幾下弦,調弄了一覆信準。
風靈那裡睡得著,癡坐在屋前的石階上,微涼的夜風吹過,頭頂一株銀桂的華蓋上密密匝匝地落下數不儘的桂子。她忽地想起那年穿過杏花海時不經意的倚靠,亦是這般藐小的花瓣如雨落下,她不成按捺地馳念拂耽延身上皮革異化著鐵器的肅殺氣味,馳念他堅固沉厚的胸懷,胸腔內一下下有力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