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靈暗自思忖，頭一回見賢人，相談甚好，可一見了楊淑妃，賢人便黑了臉，可見她與楊淑妃一同呈現時，賢人不喜。這是顯見的事，奪目純熟如楊淑妃者，怎能夠看不透？既然如此，怎又不知避諱，還同拉著她一同見賢人。

李世民喘了幾口，彷彿是帶著笑，楊淑妃忙奉上了一盞溫熱的水。他吃了幾口水，平了喘，揮手道：“說得是真相，何罪之有。寒熱病確是要性命的急症，昔年行軍途中病勢來得告急，仗著年青身子結實，倒也扛得過，且軍中馳名醫陪侍，本不打緊。”

“那年高墌原伐薛舉，途中忽起了寒熱病……”李世民倒不在乎風靈是否有禮，坐定後自同她講起病因來。

風靈見他們如此形狀，心底嘀咕：不就問個疾，也是出自一片體貼，怎就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這宮禁之地，究竟是如何的駭人地點。

楊淑妃不慌不忙地站起家，領著風靈往殿外去迎。

“中原大定以後，不肯受官，堅辭去，約莫是，懸壺濟世於江湖之間了罷。凡是名家，皆有一份傲氣在的。”李世民的目光從遙不成及的過往拉了返來，在聽得發怔的風靈的臉上轉了轉，俄然撇開了那些舊事，再不提了。

李世民進了殿，在上首楊淑妃慣常坐的胡榻上落了座，楊淑妃在他身側加了兩個錦靠，好使他借些力，本身則側讓到了一旁。

財資既聚，當即楊淑妃便遣出宮人，往各殿去召世婦以上品階的宮眷前來，將競購牡丹的錢帛揭示於人前，清清楚楚地奉告她們這筆不小的錢資將用以城郊支棚施粥賑災。

風靈偷眼望去，仲春時節裡，李世民卻繫了一領薄底的大氅，彷彿經不住風似的，雖不至孱羸有力，腳下的步子踏不出多大力道，倒是風靈一眼能瞧出的，她低著頭，皺了皺眉，不過幾日未見，怎就判若兩人了？

她本是體貼之意，卻不想宮禁以內莫說是說話，便是喘氣兒也得考慮著來。內監阿盛被她這一問唬了一跳，不知該如何答她，隻朝她乾瞪著眼。近旁聞聲的宮人也趕快低下頭，相互瞥了幾眼，甚是侷促。

如此，風矯捷也安了心，自道：她尚無不安，我又有何懼？

李世民略點了一下頭，阿盛替他回道：“昨日還是好的，今晨起出了一身盜汗，又是望日大朝，下了朝便不安了，尚藥局的奉禦和太醫署的醫師都來請過脈，皆鑒定是舊疾重犯了。”

“寒熱病……”風靈睜大了眼，輕捂了口，“我家部曲也有人染過此病，這但是要死……”

“那厥後呢？那名醫可將陛下治得了？”風靈催問了一句，夾了一箸銀芽絲，非常天然隨便地送入口中。

食案才端上來不大工夫，殿外便由內監吃緊地跑來，稱是賢人將至。

下半晌，風矯捷於安仁殿將財資細細點算出來，清理結束，殿外已起了暮色。楊淑妃自是要留她在安仁殿用膳。

楊淑妃悠長地感喟，卻又不敢歎出聲來，風靈在她身邊聽得逼真，竟忍不住開口問道：“賢人是何舊疾？”

他指向殿內的木箱子，問道：“這是要何為？”

楊淑妃帶著半隱半現的歡暢，向風靈怨道：“原還想同你安放心心腸用一餐飯，好謝你連日的辛苦，這下可好，你我都不必用這一頓了。早知倒還不如讓你回昭慶殿，好歹能安穩用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