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回過甚,將她臉上透暴露的簡樸的詫異之色打量了一番,抹去了心中最後一點疑忌。
那神采與他深烙心底的另一張臉疊合起來,他想不起是多少年前,他曾抱著最得他意的幼女登上城牆,亦是在此處,不敷垂髫之年的稚兒,嫩藕似的手臂,一臂摟著他的脖頸,一臂伸向上麵繁華的長安城,滿臉詫異,含混不清地問他:“阿耶,外頭是甚麼處所?”
李世民跟著“哈哈”長笑:“那我們便回殿去,細細地分辯。”回身時又叮嚀阿盛:“去將民部相乾人等一同傳來。”
“哦?”李世民挑起了半邊眉,饒有興趣地望著她:“那日,唐儉與民部吏目在時,你怎不說?”
風靈輕搖了點頭:“雕蟲小技耳,何來高人指導。”(未完待續。)
風靈麵上一僵,侷促地喚了一聲“賢人”。
阿盛垂著頭,聽得此話,側眼瞄了疇昔,心道:這不識體統的販子小民公然能摸得聖心,這話換做旁人說,便是貽笑風雅的癡狂之語,從她嘴裡頭出來,竟是惡棍得天經地義。
民部尚書唐儉來得倒是快,待風靈跟從著李世民回至兩儀殿時,唐儉已帶著一名侍郎並兩名吏目在殿內候等著了,此中一名吏目,便是那日詰問風靈鹽鐵策論的那位,見風靈出去,還特地多看了一眼。
“賢人隻想瞧見它們如何流轉交彙麼?未曾想過如何藉助這暢通之力,使得大唐倉廩更實,錢庫更盈?”風靈順著李世民所希冀向虛空的遠處,彷彿真在瞧那財帛在大唐的半空暢通普通。
李世民非常對勁她的迴應,笑點了幾下頭,探臂指向廣袤無垠的長安都會坊:“既然你眼中所見,是川流不息的貨幣貨色,便將你所見揭示予我看,貨色如何自長安出,錢財寶器又是如何從西疆進的。”
她不敢猜想她前麵所要說的,會引發如何的震驚。
風靈向他們一一行了禮,內監搬了賢人賜下的座來,幾人便在殿下端端地坐了一列。風靈在他們劈麵獨坐,不肯定地抬眼望向李世民。
風靈的心從喉嚨口重新落回腔子內,她想大口暢快地呼吸一番,好紓解極度嚴峻過後胸口的悶痛。可眼下還是不敢,她謹慎翼翼地舒了口氣,留意住心境,跟上李世民的步子。
“風靈豈敢在唐尚書與民部吏目跟前矯飾,這話也隻同陛下說,反正說錯了,陛下也不笑話不鄙薄。”空靈且帶著些許惡劣滑頭的笑容重回她臉上。
風靈擁戴著他稱是,接著唸叨:“大夫不均,我處置獨賢。四牡彭彭,王事傍傍。嘉我未老,鮮我方將。旅力方剛,運營四方。”
“怕甚,朕替你坐著陣,你儘管直抒己見便是,看哪一個敢諷刺於你。”李世民的口氣幾近利用小孩兒。風靈這才笑眯眯地跟在他身後下城牆去,心中甚是對勁,照著她的策劃,這頭一步,走得非常順意。
走了一段,闊彆了承天門的樓觀,李世民停在一處垛口。風靈靠上城牆,身後是草木碧綠、宮殿錯落的內苑,跟前是棋盤普通規整的長安城全貌,一條寬廣的朱雀大街兩邊齊劃一整地佈列了一坊又一坊,站在此處,頓生眺望人間炊火的出離感。
李世民驀地回神,再轉臉來看她的眼神中已尋不到一絲嚴苛猜忌,隨和可親如常:“這話確是不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可學過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