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曲殤移目望向亭外，浮萍飄遊，跟著秋風在湖麵蕩起一圈圈碧紋，就彷彿她現在的表情。

“將軍保重。”曲殤衝她的背影盈盈一禮。

風獨影點頭，有些遺憾，有些瞭然，“本日能聆聽蜜斯的箜篌，甚為欣喜。望蜜斯保重，告彆。”她語罷回身，抬步拜彆。

風獨影一呆，不知是該絕望還是該歡樂。

[注○3]相傳為嵇康所作，載自明嘉靖二十八年（公元1549年）汪芝編輯的《西麓堂琴統》。

“當年，我十六歲，恰是情竇初開，綺夢韶華。”曲殤俄然啟口，目光昏黃似夢，“趕上那樣的他，怎是一見鐘情可說，怎是一往情深可喻，隻覺六合雖廣麗，萬物雖多姿，可與他比擬皆若灰塵。”

“我們都曉得當年是四哥負你，我們也都覺得蜜斯已死去，這麼些年，四哥一向未娶，他依是不能忘了蜜斯。”風獨影輕聲道，胸口卻彷彿堵了甚麼般有些氣悶。

風獨影起家，負手身後，眺望水麵，“誠如你說‘人生不能轉頭’，但是人生是能夠挽救與了償的。”

風獨影胸口一涼，看著她不能言語。

風獨影冷靜不語，隻是悄悄看著曲殤，看著她眉宇間的難過漸漸淡去，目中的傷感亦化作了安靜，心底不由得敬佩。

“以是啊，他能夠放開我的手，任憑我跌下深穀。”曲殤驀地閉目，仿似那一日那一幕又重現麵前，而她不敢、不忍卒睹。

曲殤點頭一笑，笑得雲淡風清，“我是放開了統統的痛恨，但我亦放開了對他統統的交誼。我本是不知，可本日看到你，我便曉得我已心平氣和，了無愛恨。”

[注○4]杜甫《贈衛八處士》

風獨影呆呆看著她，看著那張臉上閃現的淒楚，想要說點甚麼，卻無以成言。

“天然是姐夫的人找到了重傷的我，將我救了返來。”曲殤苦澀一笑，“姐夫、姐姐見我如此，不忍叱罵，固然我懊悔不已，卻已難挽閩州的敗亡。那輿圖不但詳細的繪著閩州地形，還標瞭然姐夫囤兵囤糧之處，以是你們厥後不過兩月便攻陷了閩州。姐夫尋了死去的將士換了衣裳扮作他，而後帶著十名忠士攜著姐姐與我逃出了閩州，隱遁山野，直到五年前才遷來這偏僻的沛城定居。”

這一問，終是突破了曲殤的安靜，她眼波微動，神情怔然，好久未曾出聲。

“哦？”風獨影鳳目微睨，哂然一笑，“是呢，方纔已聽過了，隻是……”她微頓，“我亦有些話要與曲蜜斯說，卻不知蜜斯願聽否？”

曲殤一笑。

見她未曾否定，風獨影鳳目裡亮光一閃，定定看著曲殤。是她，本來真是她！一時心頭五味雜陳，卻又在抬眸間儘斂於心底深處。“曲蜜斯才貌出眾，卻至今未嫁，是否心有所繫，在候夫君？”

而劈麵的風獨影被她叫破身份亦無詫異，隻是看著她，語氣安靜：“不知曲蜜斯有何要訴？”

曲殤慧黠的眨眨眼睛，“因為隻要如許，他纔會平生都記取我，今後不管他喜好哪個女子，但窮其平生，他都忘不了我。”

“當然，在你們看來，身負重傷追兵即至之刻，他如此挑選乃是明智之舉，如許他纔可保得性命，保得輿圖……”曲殤睜目，眸中冰冷一片，“但是那於我來講，那便是穿胸之劍錐心之痛！”

“嗬嗬……有事理。”曲殤望著風獨影燦然一笑，笑若花開，風華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