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鼎五年四月中旬,戌時。
亭裡跪著的香儀直到他們走得不見影時才起家,站起家隻覺膝下痛疼,可更疼的倒是手,方纔驚亂中竟是下死力抓著燈柄,這刻覺醒,隻覺手指麻痛非常。回顧看著亭中曾臥有那名男人的欄台,倏忽瞭然他的身份―――清徽君―――風王的夫婿。
顛末章華園時猛地傳來“砰!”的碎裂聲,沉寂當中便顯得格外的響,嚇得香儀身一顫,差點丟了手中宮燈。驚魂未定時,鼻端忽聞著一股酒香,明顯方纔摔碎的定是酒罈,因而想這不知是哪個宮人如此膽小在偷酒喝,還這般不謹慎打爛了酒罈,這麼一想,便籌算作不知走過。
反幾次複的唱著這幾句,歌聲裡充滿了悲忿淒然,唱到最後已是化歌為哭,那壓抑的悲嚎讓人聽著心生苦楚。
“暫不要。”風獨影站起家,按了按脖子,比來伏案太多,便有些生硬痠痛之感了。“另有好多摺子冇看完,哪能現在就睡。你倒是能夠叫膳房備幾樣吃食,夜裡我餓了時用。”
雖是分開了帝都,可到了這青州,久遙卻未曾暢懷,亡族之痛殺親之仇無時無刻不繚繞在心,日日借酒澆愁,夜夜惡夢相擾,沉湎於哀思懊悔當中不成自拔,如此以往,倒真要應了“生不如死”這話。
燈下的那張臉,是獨得彼蒼垂愛,每一分每一毫都是極儘奢美,令人一眼便屏息讚歎,六合間竟可有如此無瑕的麵龐。
那夜,鳳影宮的燈又是半夜才熄。
到了鳳影宮,倒臥在窗邊的軟榻上,閉上眼,隻覺漫天的怠倦襲來,頃刻間乃至想著就如許一睡不醒便好了。
香儀更加的獵奇了,因而提著宮燈悄悄移步疇昔,走過木橋,踏下台階,亭子裡的人一向冇有動靜,半倚半臥在亭中的欄台上,彷彿已睡著了。她一步一步靠近,踏入亭子,終是走到了那人跟前,提燈一照,頓時呆在當場。
“孤雁不飲啄,飛鳴聲念群。誰憐一片影,相失萬重雲?望儘似猶見,哀多如更聞。野鴉偶然緒,鳴噪自紛繁。”[注○1]
“誰憐一片影,相失萬重雲……望儘似猶見……哀多如更聞……”
杜康點頭,“部屬曉得,我會叮嚀那邊儘快籌辦的。”他說完轉過身,“你本日也累了,我去叮嚀他們送水來,你洗漱了早些歇息罷。”
一起上,她沉默不語,杜康也隻是悄悄地跟從身後。
“……”事發俄然,香儀驚嚇得張口欲叫,可脖子上刹時便按上一隻手,將她衝到喉間的喊叫聲生生扼住,然背麵暈目炫間,隻感覺身子一陣輕飄飄的後退。
香儀提著一盞宮燈漸漸穿行,她徹夜需去聞音閣值夜。聞音閣是宮中樂工們練習技藝之所,白日裡絲竹聲不竭非常熱烈,但夜裡倒是靜悄悄的,派人值夜也隻不過是要謹慎下火燭,歸正這禁衛森嚴的王宮裡是不成能出去賊的,以是香儀並不焦急。
“起來。”風獨影丟下一句,看也冇看地上跪著的香儀,便抬步拜彆。
風獨影展開眼看著榻邊立著的杜康,半晌坐起家,點頭無法一笑。在杜康眼中,若全天下與她作對,那便是全天下的錯。心頭微微一暖,渾身的疲態微消,“淺碧山上的彆院建得如何了?”
聽得這聲叮嚀,香儀不由抬首,這才發明風王身邊還站在一名男人,高大英挺,麵無神采,恰是風王的近衛杜康,宮中之人常悄悄戲說其為“風王的影子”。目睹杜康背起亭中臥睡的男人,她這才知這句話並不是對她說的,不由心頭鮮明又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