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獨影自他手中接過香,舉香於頭頂,再躬身一揖。
書案碎裂的龐大聲響直震得殿中服侍的內侍們膽顫心驚,一個個低了頭,氣都不敢喘一聲。
元鼎六年七月初,青州忻城三石村產生了一起舉國震驚的慘案。
“此案已然查明,如何措置還請風王示下。”大殿裡,隻要徐史沉著還是。
他們生於亂世,都曾曆過性命如草芥的日子,那些貴爵將相、府差衙役,誰不是高高在上的踩踏著他們,而麵前的女子,他們青州之王,倒是如此莊嚴的樸拙的向他們孩兒的亡魂施禮!
徐史將此事呈報風獨影時,風獨影當場拍裂了書案,“愚夫可愛!沖弱何辜!”
風獨影到了祠堂,便見老舊的祠堂裡裡外外皆掛著白斑白幡,步入祠堂,可見堂中並排十口小棺木,同時一股腐臭劈麵而來。這等隆冬之日,屍身本易腐臭,更何況十具屍首聚於一屋,其氣味之濃,幾讓人聞之慾嘔。
她一貫我行我素慣了,現在雖則貴為一州之王,可出行時的華蓋、儀仗、車駕、侍從等等場麵一貫為她所厭,以是此次也隻帶著杜康及五十名侍衛便解纜了,隨行的另有忻城新任府尹張卓。
七月初三,徐史公佈了處斬郭遂、王腅並嚴懲馬氏一族等四道王詔,同時也宣佈了風王將親往三石村祭奠的決定。一時舉國震驚,為除贓官惡霸大快民氣之餘,亦為風王之賢明仁愛而欣喜。
七月初四,風獨影起駕前去忻城,國相徐史攝政。
史官記取的是風王的數道詔命,可那些百姓記得的是風王的體恤仁愛。
“風王,此話萬不成出口!”徐史寂然揚聲道。
她這話一出,那些人先是呆了呆,緊接著便都失聲痛哭起來,有的更是悲聲嚎著:“風王,我兒死得好冤啊!風王,我兒死得好慘啊!”
前兩道詔令在情在理,隻是聽到後兩道,徐史眉頭一斂,然掉隊言道:“臣覺得馬大良父母、兄弟無罪,妻女亦為受害者,即算要受連罪,發配邊城已可,這三代苦役倒是過於嚴苛了;而馬大良其人已死,棄屍飼狗,過於殘暴,有損風王仁德。”
徐史垂首沉默。
堂中的村民,特彆是那些失子的父母,這幾日來日夜以淚洗麵,一顆心早已痛得麻痹,現在目睹風王慎重施禮,胸膛裡終究湧出一股暖暖的打動。
固然先前的詔命已讓全部青州的人都曉得愛民如子的風王要去拜祭枉死的學童,但在見到人之前,三石村的村民氣裡大多是半信半疑的。
風獨影氣味不平,氣憤非常,“這等愚夫……搏鬥無辜沖弱!的確是卑鄙儒弱至極!他如果提刀斬了那惡霸贓官,本王倒要賞他一個懦夫!”
而後朱夫子帶頭領著風獨影前去村中祠堂,死去的十位學童的屍首皆以棺木收殮,存放於祠堂裡,隻待選好的日子到了,再一起安葬。
三石村的村民馬大良遭惡霸王腅掠取妻女兼併家財,向忻城府投狀,不想王腅賄賂府尹郭遂,郭遂便以誣告良民、圖謀不軌為由治了馬大良的罪,當堂杖擊一百。馬大良未能救回妻女,反遭毒杖,仇恨癲狂落第刀搏鬥村塾裡的學童,至十死十二傷,而後他殺。
及至那一天,當風獨影白衣白馬,領著一眾侍衛,英姿颯爽的奔抵三石村時,早於村口等待的全村百姓望著有如天人駕臨般的女王,半天不能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