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一個早晨，趙仲明冇有像平常一樣悄悄走開，他定定看著廖秋離，問他：五兒，你想死麼？廖秋離昂首看他一眼，四目相對，有些話是說不明白，看才明白的。話裡天下承平，眼裡倒是寸草不生，眼睛向來瞞不住人，存亡濃淡悲歡聚散都會在眸子子四周暴露蛛絲馬跡。想死的人眸子子冇有甚麼亮光，甚麼亮光都進不去，彷彿是一個深幽的無底洞窟，亮光出來就出不來了。

這天有活計完工，主家按例請做活兒的工匠們吃頓好的表示犒勞。本來好好的，直到端上來一道香菇蝦仁餡兒的雲吞，這雲吞湯頭怪得很，不放冬菜蔥花芫荽，一把辣死人的小米紅椒撒上去就作數了，其他工匠頂多內心抱怨一下子，廖秋離不可，一張臉變了色，顧不得禮數，急倉促向主家告罪，推說不舒暢就從席麵上撤下來，急倉促往灶房奔，到了灶房一頭闖出來，常日裡悶聲不吭的人那刻跟得了失心瘋似的，放開喉嚨叫喊，叫的是一小我名字，叫啞了也不見有迴應，灶房裡的下人們都拿一種非常眼色去瞧他，或者是憐憫，又或者是瞧熱烈，過了好一會兒，他本身回過神來了又本身退出去。

對如許苦苦熬著活下去的人最好彆問，也彆做多餘的體貼，憐憫都是畫蛇添足的事，能夷易而處就算是幫此人大忙了。他待他一半像朋友，一半似長輩，該派活計的時候就派活計，該帶他出去逛逛的時候就出去逛逛，和之前一樣。

局外人能做的不過是把他搖醒，從淒風苦雨或是腥風血雨的夢魘當中離開出來，回到冇甚希冀的現世，然後給他倒杯溫白水，說幾句溫白水一樣淡而有趣的話，或是在他問他本身說了甚麼冇有的時候，奉告他你甚麼也冇說，放心睡吧，如果睡不著，趙叔陪你聊一會兒。他向來都是說本身冇事兒，吵著您了真對不住，您歸去睡吧，都累了一天了，真不消擔憂，總有一天會好的。

趙仲明受了廖世襄的重托，對這位五少格外上心，起居處都安排在本身隔壁。這段光陰還好些，剛來那會兒，幾近每天夜裡都能聽到這位被夢魘著了的動靜，一聲聲喊另小我的名字，得擔著多大一腔愁苦才氣出來如許淒厲的一把嗓子？

廖秋離把棉被拉上來把自個兒埋了，埋在裡頭悶聲大哭，趙仲明隻聞聲他哭到憋不住音時出來的一兩聲哽咽，他替他拍背，等他哭乏了睡著了幫他蓋好被子，這纔回到本身下處。轉天廖秋離帶著一對腫得不成話的眼睛出去做活，固然人還不那麼精力，但好歹眼裡瞳神裡冇有那種深不見底的幽深暗中了。

說的是誰的故事一清二楚了，用不著說的人做註解，聽的人也能明白。

“好。我陪你一同去。”

“不必了，台口這邊事多，一去好幾天呢，誤事多不好……”

“行。”

隻要一條，他去通城的時候向來不奉告廖秋離，去通城四周的市鎮的時候也不說。兩年多前不說，兩年多後還是不能說，他曉得他隻是大要上看起來波瀾不興了，瞥見彆人成雙對的時候也會笑著打趣，瞥見北雁南飛的時候再不會抬頭北望了，偶爾飯桌上呈現一兩道中原菜色他也能伸出筷條兒夾幾筷子吃下肚去了。

退到了一處冇人的地界，蹲下，漸漸從本身身上的荷包內取出一把蜜糖餅，這類糖餅是用蜜糖煉成的，甜得能活活齁死人的那種，塞了一大塊出來嘴裡，吃了剛一口就噎住了，梗在喉間，甜得割疼了喉嚨，甜如蜜的哽咽，如許才氣殺掉積得滿滿的兩眶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