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從傘下伸出一隻手，雨水打在她小小的手掌上，濺起小小的水花。

不覺間他們已經並肩而行，與其說是讓他陪著她，不如說她陪著他。

秦霜微垂眼眸，忽道：“在你心中，我不似人？”微微側頭，“或許在他們眼中，我也不似。”更或許，在我本心中，也不認同為人。

“我跟著你走，看你走到筋疲力儘，心力交瘁，然後跌入某個暗溝，就此堵塞腐臭。那麼統統題目都處理了。”

步驚雲緊憫雙唇，他明白秦霜的意義，隻要他不放棄複仇之心，他便永久走不出天下會。隻是在支出這麼多後，他又如何能夠放棄，他又如何能夠放棄？

“甚麼感受？”秦霜微微抬起傘，暴露一個純真稚氣的眼神，“我又不熟諳他們。”

現在她這般說，但是代表了他的複仇並非毫無但願，而是另有一線朝氣？

不管秦霜殺過多少人，都若水過無痕，因為那些人底子就未在她眼中、心中。她隻是純真的將本身當作了一件東西，一把持在雄霸手中實現他野心的兵器。以是何人可殺，何人不成殺？她這般說，也這般做。

他但願她走開，但是又但願她陪著他持續走下去。

秦霜悄悄旋著小傘，身上的鈴鐺收回清零的脆響，縱是和他這般渾身血腥提著人頭的人走在一起，她仍然純潔得讓民氣悸。

秦霜卻未做進一步的表示，沉默半晌，“你住在那裡？我送你歸去。”看著步驚雲驚奇不定的眼神，俄然悄悄笑了，“我想做人。”

秦霜跟著他，亦步亦趨，衣上的鈴聲卻已悄悄停止，似是曉得這聲音令步驚雲煩躁。

若她是他呢？

傘下的秦霜收回悄悄的笑聲：“你會走到那裡去呢？一向走一向走嗎？你能走到那裡去呢？”

殺死和霍步天一樣的霍烈，讓他有一種完整墜落於暗中的感受，一種萬劫不複、永無翻身的感受，不但身材，還包含他的靈魂！連嫡親都可殺，天下另有何人不成殺？

“你殺人可有感受？”不帶詰責，隻是迷惑。他不懼為了報仇沾滿血腥，不代表他不惡感，不討厭。每次殺過人後，他都會感覺光亮間隔他又遠了一分，他必定隻能在黑暗中沉湎。

霍烈為了保護他，親手殺死親子。他揹負的已不再隻是霍步天，另有霍烈一家。

但是他畢竟是人，隻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年。慷慨赴死何其乾脆輕易？一死便可一了百了！但偷生的人卻要揹負統統死者餘下的痛苦。

天空適時傳來一聲悶雷，似是為這句話做註腳。但是縱是轟隆又怎能及得上秦霜這一句話的驚心動魄。

步驚雲本來死寂的眼中模糊升起但願。自霍步天一死，周遭統統人的生存亡死，於他，隻覺滿是莫名其妙的身外事，他一向如死神般冷視百姓興亡，乃至因為同隊的人老是會戰死而被一些少年徒眾冠以“不哭死神”的謔號。

步驚雲驀地升起一股肝火，挺直腰，一字一頓隧道：“我會活下去！”說完，不顧秦霜，大步而行。

她跟著他，看他將霍烈的人頭尋地埋好，又去扣問了其他刺客屍首地點。他已腳步踏實，心神蕉萃，暴雨已經將他打得滿身濕透，腰卻始終挺得筆挺，彷彿在說他冇有向運氣折腰！

步驚雲不笑，揹負驚天動地冤情，挾著排山倒海恨意，讓他再不會有彆的神采：“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