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滄滄,誰道浮沉悲慘;
明月微移,把統統光都照在她臉頰上,想看清甚麼,還是看不逼真,僅僅是一含唇,一咬牙,便是無儘哀怨,都付與大江東去。
先說這大水城,北抵淇江,與這橫貫了南北的大江相鄰,百年前的西楚神匠墨班遊曆至大水城,第一個造出了龍首十八槊巨船,不負重便達十噸,卻可橫穿淇江不受江水阻力。
伶人深深一鞠躬,坐在紅木椅上,懷中素琴低下,平躺在美人膝上,十指輕觸不動,不得出聲。
看春秋十國,雄踞天下烽火烽火旺,屍裹疆場,隻剩北魏齊梁;
一個在十六樓,一個在城門巔。對視一頃刻有風吹過,揚起紅衣伶人的麵紗,好一張國色天香的麵龐兒,大眼兒微惘失落,唇齒兒紅白清楚,惹人疼惜,令人哀傷。
老段叼著野草道,“ 殿下,這第三絕便是每逢十五,大水城頂毫不陰天,更絕的是月滿之時,月華正落那處戲台,月下賞戲,背靠淇江,看台上伶人唱戲,聽背後江水霹雷,人生無憾。”
正恰是那一對眸,紅衣伶人降落哀怨的聲音如同江水普通淒苦楚涼灑落,委宛一千裡,遺落一萬年。
那紅衣伶人微微瞥頭,喉嚨微微沉澱,醞釀著甚麼聲音,目光倒是與蕭易相逢,兩人目光相觸,一閃即逝。
伶人置若罔聞,隻是在沉默中收琴,轉過身去不看紅木樓方向,隻待一陣清風從背後把紅色麵紗搶去,美人兒早已消逝無影無蹤,才留下一句反響。
後代船造大師受此開導,一代代改進,研收回了龍首百槊大舟,取名“巨墨”祭奠神匠,僅此一舟便破鈔財力無數,僅僅在極其首要之時方纔啟舟,每日保護都是一筆不菲用度。
嗚呼苦楚,不見百年前詩卷劍氣——
“浮滄。”
“好。”蕭易眼神微微昏黃,似醉如夢,喉嚨間嗡動,才吐出這麼一個字。
“呀——”
一聲出,滿城更靜。
老段眯著眼睛如有所思,隻看到蕭易伸手抓住飄來的紅色紗巾,歎了一聲。
“淇水湯湯,有那過江兒龍王;
現在月落,正值十五之日,月兒光彩清冽,灑落在大水城門。
可曾想,舉霞飛天界,滄海變桑田,一劍斬帝皇——
城門巔按例兒擺拉了一塊大布,紅木搭建一座戲台,正引明月光落。
耳邊有清楚又恍惚的江水霹雷隆隆迴盪,比及回過神來,瞥見那名伶人的模樣。
“說到第三絕,”老段眨了眨眼,用心愣住了聲音,來吊這博學多才的殿下胃口。
“咿——”
二絕過江龍王,這話可不是說著玩兒的,那龍王世傳一百年前就在淇江中段紮了根,雷雨氣候江麵炸雷,絕非通行之日;有船伕不信邪,撿這氣候出門,彆說屍身,連船的碎片都冇飄返來,說準是被炸雷打入了江中龍王的肚裡。
老段現在推開堆棧天窗,小皇子殿下出行雖不放肆,卻毫不寒傖,住的天然是大水城最好的酒樓,十六層紅木雕樓,小皇子殿下獨占最高一層,內有燭火寧靜,外有月滿西樓。
一曲結束,滿城沉寂。
笑那美人白髮將軍遲暮;
小皇子被清冽的月光攝住了心神,一時候看不清城門巔戲台上的那名伶人長甚麼模樣,從十六層紅木高樓上眺望下去,江水射月,大水迴盪。
大水城有三絕:一絕巨墨橫渡淇江,二絕過江龍王截路,三絕伶人滿月唱城門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