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道之時倒模糊約約見著一名少年身形之人,衣衫襤褸,放浪形骸之姿頗似蓖芷,躺在果園樹叢草茵裡一壺接一壺地飲著酒,酒撒通身,氣味刺鼻,醉生夢死。
“父親亦是為了你好,你不睡,身子挨不住,怎去救初夢女人呢?”
“錦庭,我不飲那茶。那茶許是又叫父親做了甚麼手腳,又叫我睡……”
謝安未抬首望他,仍閱著案前書卷,目光安靜當中卻有些按捺不住的波瀾:“歸去了?他怎說?”
錦庭稍稍遊移了,便起家恭敬應下了,替他辦理好床鋪,平順了新換的金絲絨祥雲紋被毯,又與扶瑄行了禮,才徐行退離長公子屋苑。
“你老是如此當真,為兄不難堪你了。”扶瑄苦笑道,“我當真有些累了,是得小寐半晌,勞煩弟弟為我傳令主子備一匹好馬,待我醒來之時要用。彆的方纔那名婢女,是我當時心有肝火遷怒了她,代我與她恭敬賠個不是,但莫要叫她再來奉侍我了,如若能夠,便叫她去賬房支些錢贖身出府吧。”
“錦庭你莫慌,倒也不算打趣,也並非是諷刺之言,此是兄長心中所思,對家屬對國度皆有好處。”
錦庭走在花圃中,那日光有些含混與隱淡,才踏上青石板路,果園那處濃烈刺鼻的酒氣便劈麵撲來,他輕歎一聲,到底不知那句“問人間情為何物,直教人存亡相許”。
見長公子回屋,一旁戰戰兢兢的婢女便將烘好熏香的熱帕子遞上以供扶瑄擦手。扶瑄見她一身淡粉色的團錦刺繡製衫頗是眼熟,又模糊記得昨夜廳堂中人群四散時婢女一水兒皆是淡綠的製衫,驀地心頭一驚,認識此婢女身上所著恰是疇前初夢疇前所著格式……
錦庭思忖半晌,謹慎翼翼道:“兄長倒並不是那般意義……他亦非常看中家屬榮辱,隻是父親曉得的,兄長是重交誼之人,又對那女子鐘愛有嘉,故而纔有些失了明智。兄長的智謀與才情是人間罕見的天賦之才,待他撫平創痛,便又會做回疇前的長公子,父親的好兒子的。”
屋苑內,錦庭似一早候著扶瑄了,見他來了,行動不穩,忙疇昔攙扶,謹慎問道:“兄長……你去見父親了麼……”
扶瑄卻將那帕子一推,身子不穩一個踉蹌,撲倒於桌案前,錦袍長袖順勢掃下一地書卷擺件,鈴鈴啷啷動靜不小。
“他是何報酬父最是體味不過,他自從那女子進府以來,愈發打動而失智了,庭兒你替我持續去看著你兄長,不要叫他做出甚麼特彆事情來。”
錦庭見此忙將婢女攙起,道:“不怨你,無關你的事,你先下去吧。”又手便接過她手中端著的熱帕子,親身來顧問扶瑄。
謝安哂笑一聲:“我瞧他是不想做王謝世家長公子了!”
還未及那婢女將她芳名報上,扶瑄便是一通嗬叱:“走!你走——除了她我誰也不要——”
“兄長你勞累胡塗了……錦庭便當甚麼也未聞聲……也懇請兄長不要再說此類的話,如果叫父親聽聞,許是會慍怒的……”
錦庭彬彬而道:“兄長,請恕錦庭多言。錦庭雖小,心中也未故意儀的女子,可見兄長這般模樣,大略是可感到一些的。錦庭不懂男女情愛之事,但猜日夜相伴,兄長已將那女子當作親眷來待,親人有難,兄長心中天然是難受的……可否與錦庭說說,兄長籌算如何去救初夢女人……眼下蓖芷公子已是沉浸於果園了,如此,錦庭或許還能為兄長出出主張,跑腿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