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這才恍然大悟，瞧出端倪後亦是愣了一愣，繼而連連讚歎，疇前隻聽聞過藏頭詩，未曾想這文章竟也能內藏乾坤，且文筆通達流利一氣嗬成，隻叫人瞧不出端倪。

初夢微傾著腦袋細細讀著，扶瑄將本日賞字賽書一事記敘下來，文辭清麗，高雅風騷，有道是人如其字，這話放在扶瑄身上倒一點不錯。讀至最末，初夢倒是笑了，明滅明眸婉笑著望著扶瑄專注的側顏，這幅字看似平常，卻內藏乾坤，比她先前之作更是絕妙。

而實在這爻辭後另有半句未寫上去，便是“小人勿用”，清楚講鋒芒指向本日在此設席誇耀的桓皆，暗諷他為小人。

扶瑄上前，款款施禮道：“皇上喜好便好！”

扶瑄道：“謝某鄙人，承蒙諸公子謬讚了，這師卦便在六十四卦中主兵事，眼下琅琊王氏的長公子王蘇之正為國前去北境征討，實乃勞苦，而吾皇承應天命，建國管理，此次北伐，扶瑄未能幫上一二，隻此獻字一幅，願我朝戰事大捷，一元複始，萬象更新！”

皇上身邊奉養的小寺人倉猝迎上，怯怯隧道：“皇上朱紫多忘了，筆墨應是各家公子自帶來的。”

初夢凝著他落筆之手，又循著去瞧他的麵龐，隻見他眉間閃過一絲不易發覺的蹙凝，臂上的燒傷處纏著紗布仍鮮明在目，紗布已讓內裡排泄的膿液滲入，閃現淡黃混著鮮紅之色。

皇上聽聞大喜，連連獎飾，隻又返身主子處撫觸這字來看。

皇上還是笑著，涓滴不覺當中之意，隻上前一臂攬過扶瑄的肩，又轉頭喚桓皆至台上來，另一手攬過桓皆，笑道：“朕本日大喜，得此俊才二人，左有桓皆，右有謝扶瑄！何愁無人對抗北國蠻夷！朕說過，參與比試的一概有賞，對於桓皆，朕已然賞過了，謝扶瑄，你欲叫朕賞些甚麼？”

卻見皇上旋即又哈哈大笑起來，連連讚道：“絕妙！絕妙啊！”

少時，墨做得了，扶瑄於世人目光諦視下一展袍擺，款款而坐，提起筆，於硯中蘸潤飽吸濃墨，擒過筆來方要落定於紙，卻稍稍頓挫了一下停於半空，狼毫筆尖凝出細墨撲得滴於紙上，緩緩舒潤開來。

扶瑄瞧了他一眼，回：“喚我帶來的婢女來研罷，我的習性她曉得。”

而桓皆一瞧，卻氣得顫栗，執目狠狠地盯著扶瑄。

卻將世人矇在鼓裏，這字確是好字不假，但也未至叫皇上愣神而歎的地步吧。

扶瑄定了定神，又提著傷臂落筆而書，手腕騰挪顫栗，一字一畫，痛苦艱钜，初夢於近處清楚可見他額上排泄了一層薄汗，不知是叫驕陽烤的還是叫傷口疼的。

初夢輕提墨錠，在硯中剔入二斟鬥的泉水，纖指輕撚，轉著圈細細研磨。公然是通州的好墨，悄悄研著便有油亮的鬆脂緩緩自墨中漾開，初夢細心研著，飛眸去循扶瑄的眼，似在谘詢他對此墨的定見，卻見扶瑄正和順瞧著他，目中儘是垂憐，便莞爾一笑，低首下去接著研磨。

扶瑄謄寫得詳確，初夢在一旁打量得細心，光陰漸遷，一幅雄強爛漫的書作便自扶瑄部下漸出。

晉朝政權更迭幾次，皇下屬馬熠年幼即位，與扶瑄這班公子一樣年紀，卻又礙於一國之君的身份，諸多方麵不能如世家公子普通縱情玩樂，早已憋悶了好久，現在扶瑄肯來賽書，皇上又極嗜書法，於皇上而言是可貴的縱情賞玩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