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夜你睡裡頭。”扶瑄邊鋪著邊道,初夢在床裡側幫著他鋪,卻發覺扶瑄這些嚕囌瑣事做得全麵詳確,井井有條,並非那般恃寵而驕的公子,隻怔怔地望著他低首展弄婢女被褥的側顏,專注的神情的彆樣動聽心魄。
初夢心知,他這句“徹夜不熄燭”是道與她聽的,確切,扶瑄為了他也算經心極力了,“不熄燭”便是“不可床笫之歡”的委宛說辭,隻合衣共眠,為的便是叫初夢放心。
一更叫過,初夢便捧著被褥床墊枕頭過來了,本隻恭敬地站在門邊,等待扶瑄發落,但抬眼一瞧,隻見扶瑄常日看謄寫字靠的軟塌已清算出來鋪上的被褥,而他的床卻空空如也,似待價而沽的胚玉正候著有人來認領。
“公子。”初夢輕柔地在軟榻上放下被褥,道,“公子身份高貴,怎可睡軟榻呢,還是由小……還是由初夢睡這裡罷。”說罷兀自將扶瑄鋪好的鋪蓋捲起來。
見初夢未有言辭,扶瑄隻將她悄悄放在騰空的床上,方纔臉頰摩挲著扶瑄矗立的胸膛,暖烘烘的,初夢臉呈霞暈,紅得不能自已,隻乖順地任憑扶瑄發落。
“這是怎了?我哪一句講得不好……”扶瑄語氣中透著委曲,倉猝去取巾帕來擦那潰決而下的淚水。
“躺好。”扶瑄道,又將一床輕絨緞絲光背蓋在初夢身上,細心地替她掖好壓實被角。那被上也染著那股沁民氣脾的廣藿香的氣味,仿若前時依偎於扶瑄的懷中普通。
一對有力健碩的臂膀自初夢背後環繞而來,將她和順攬在懷中,擒住了她辦理著鋪蓋的手。沐浴皂花的淡香繚繞周身輕點初夢鼻尖如縷縷淡煙,扶瑄將腦袋悄悄搭於初夢肩頭,低嗅那一髾青絲緞發,道:“我怎好讓你睡地上呢。”
很久後,扶瑄輕緩抽離了唇,初夢驚然扶瑄眼中頰上竟也塗著淚痕。扶瑄端凝著初夢的眸子,目光亦是顫抖著的,道:“好端端的,說甚麼‘死’,此後不準說‘死’,有我扶瑄在此一日,毫不會讓你再受任何傷害!”
初夢隔著淚霧凝著扶瑄的眸子,他眸中活動著那股叫人篤定不移的寬解安慰,與寵嬖她的殷切熱忱,初夢瞧來不像是假的。但她卻哭得更凶了,幾近有那麼一刹時,她心覺再也熬不住了,想將這統統的統統一五一十悉數道與扶瑄知。
初夢嬌小,雖陷在扶瑄懷裡,卻還是恭敬寂然的描述,縱使心中波瀾千層而麵上仍不為所動,撇開扶瑄握著的手自顧自清算著。
“那……那刺客是何人?抓到了麼?”初夢怯怯問。
初夢伸脫手指,指尖與心波普通微顫著去觸這道疤,指挪方寸間,這傷疤是這般高聳隆起,硬如一塊肉質的銅鐵,直叫初夢看得心驚肉跳。扶瑄還是看著書,卻有他的溫潤之聲淡淡響起:“兩個月前在妙華坊叫人給刺傷了,都是過往之事了。”
“睡吧。”扶瑄剔開另一條被筒,躺了出來,背對著初夢,將手邊一盞燭燈移得更近,道,“我還需看會子書,你先睡吧,徹夜不熄燭了。”說罷便將枕旁卷著的線本展開來瞧。
“公子!”初夢以扶瑄從未見過的果斷,哽嚥著道,“這人間即使有千種萬種竄改,而公子隻需信賴一點,初夢,疇前,現在,此後,都不會害公子!即便是死,也不會害公子——”
蓖芷媒介他蹬碎屋瓦是為了扶瑄,這倒不假。扶瑄心知肚明前時因怕冬雪積存,鬆動了瓦,而青青又總上房去躲桃枝,故而命工匠特地將烏衣巷內統統房舍的瓦頂悉數加固了一遍,也未知這蓖芷使了多大的力量纔將這瓦蹬碎的,而這瓦一碎,初夢的偏房便給毀了,待工匠補葺結束之前是住不了的人。扶瑄內心笑著,嘴上是卻一本端莊,冷酷道:“初夢,今晚帶著鋪蓋搬去我那屋住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