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五年,夜,月已移至後半空,建鄴城的大部分修建都裹著沉寂的夜色深沉的睡去,而對於擺花街來講,一天的繁華才方纔開端。在這條百丈不足的青石街道上,青樓楚館教坊劇場順次而立,來往車馬絡繹不斷,樓宇間流溢位的燈火映托著公子們一張張聲色迷醉的麵孔。噪音聲,呼喝聲,間或異化的馬蹄輕踏之聲,把這條夜晚的短街裝點的如白日的闤闠普通熙熙攘攘。
謝全的目光變得溫和,慈聲說:“去吧。”蘇之聽令道了一聲告彆就一溜煙兒地奔著扶瑄臥房而去。
本在睡夢中的謝全,雖官拜司徒一品,也經曆過很多存亡殛斃的大事,但聽到家奴報兒子被人刺殺身受重傷,還是嚇得幾乎從床上跌下來。
“你妾母好些了嗎?”
謝府當晚也是一夜喧鬨。謝扶瑄身中數刀,肩部,背部,腹部,腿部均有刀傷,此中背部的刀傷最為致命,道口雖小,卻直指心臟。據推算,刺客大抵用暗器之類的小型兵器從遠處射向扶瑄,幸虧偏離了幾寸,而腹部的傷口看似廣大,大部分的血也是從那邊湧出,卻並不致命,但當浴血的扶瑄被抬進謝府的時候,趕來看扶瑄的姨娘趙氏還是神采煞白地昏了疇昔。本就一團亂的謝府高低隻得再端茶喂水照顧趙氏,趙氏的嫡子謝錦庭幫著父親謝全忙裡忙外折騰了一夜,天微微亮時,太醫總算宣佈,這條命算是保住了。
聽到這一聲“有刺客”,教坊裡刹時炸開了鍋。前一秒還談笑風生的公子們現在臉上隻要驚駭火急的神采,一個個搶先恐後地從各自的雅間裡往樓外竄。本來在大堂號召客人的掌事嬤嬤也認識到大事不好,顧不上安撫捧首鼠竄的公子們和驚聲尖叫的藝伎們,趕快跟著報信的雜役上二樓檢察。
奴婢的話音還未落,隻見兩雙比奴婢還行色倉促的腿朝謝全奔馳而來,不是彆人,恰是琅琊王氏大司馬王世安和長公子王蘇之。
“好好的如何回事,家奴來報時,我都嚇壞了。”王世安嗓音天然粗暴雄渾,一派將軍風采,卻在此時微微顫抖道。
嬤嬤彷彿鬆了一口氣,但臉上遂即又規複到焦灼的神情。世人七手八腳地把謝公子抬出來。
王世安還未站定就開端向謝全拱手施禮,蘇之也跟著他父親一同業禮,謝全也簡樸回了一個禮,二人彷彿並不拘於禮節,倒是一旁的錦庭畢恭畢敬地向王氏父子拱手作揖。
女子躊躇了半晌,還是靠近軀體,俯下身子探了探,模糊是一男人的表麵。軀體餘息尚存,女子便將他的頭竄改過來,輕聲喚道:“公子,醒醒!快醒醒!”
建鄴官方傳播著一句話“寒人莫登擺花街”,寒人指的是豪門出身的後輩以及城內的布衣。“寒人莫登”的意義是,擺花街乃貴胄世家堆積玩樂的場合,布衣如果來了,一定奢糜的起,而凡是在擺花街中玩樂過一次的人,無不流連此處,布衣即便傾囊而出勉強承擔了第一次,繼而上癮卻承擔不起第二次。固然擺花街上的教坊劇場極儘都麗堂皇,但做的卻不儘是香浮媚俗的豔事。世家門閥的公子來此交友賞樂,喝酒賦詩。教坊裡的女子自幼時買入便由嬤嬤教誨著研習樂律聲樂,比及登台獻藝時已是資質不凡。和著文雅的噪音,公子們觥籌交叉,金盃玉盞,暢懷暢談,談到興頭時,提筆疾書,倒留下很多好文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