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心低頭呡了口茶,心中苦笑。在外人麵前,她與杜家是一體的。父親的臉麵、杜家的名聲,都與她息息相乾,她又豈能隨隨便便說長道短?
“叫先生見笑了。”杜明心歉意地笑道,“隻是不知先生為何曉得我的家事?”
杜明心照著江先生的模樣,跪坐在鋪在地板上的軟墊上,淺笑道:“因我母親暮年歸天,我父親傷感不已……我便自請去了家中在嵩山腳下的莊子上,離少林寺近些,便利為母親祈福祝禱。”
杜明心一點就透,宿世活得那般委曲,不過是因為如其他閨閣蜜斯普通謹守著端方。至於此生麼,她微微一笑,再不會那樣傻了。
“你來我這兒想要學些甚麼?”江先生笑問道,“先說好,女紅針黹我但是毫不在行。”
洞中辰光短,人間光陰長。
水清苑名為“苑”,實則是座庵堂。因江先生隻是在此處清修,算不上削髮,故而改了這個名字。裡頭小院小巧,遍植梅、桃,另有個小巧的水池。
杜明心隻帶了春草和夏葉兩個搬過來,剛在房內安設安妥,她就帶著人捧著禮品去拜見江先生。
見她提了烏有先生,杜明心這才完整放下心來。
烏有先生本名冉宗敏,是大周聞名天下的博學鴻儒。他因不滿大週末帝倒行逆施而去官,在嵩陽書院隱姓埋名。
“杜女人請起,”江先生輕聲道,“傳聞你往年並不在開封城中住?”
杜明心點點頭,伸手給江先生續了茶。她一向是個聰明通透的,方纔江先生說的這些,她也早已想過。隻是宿世那一碗毒藥來得過分出其不料,她實在冇有甚麼眉目。
崔嬤嬤從懷裡取出來個長條的錦盒,捧過甚頂,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她心中卻在思考,江先生舉手投足間非常沉穩大氣,吃穿用度看著古樸,卻模糊透著貴重。身邊服侍的人也一個個去處有度,家中的劉姨娘跟這些人比起來,倒像是鄉間地主家的燒火丫頭了。
“嬤嬤,您這是如何了?但是在家受了委曲?”
“害人之心,無外乎起於利與情。”江先生看著她茫然的小臉,不由笑著安撫道,“你現在想不明白,或許是曉得得不敷多,又許是太年青,還不會猜度民氣。”
江先生笑著看了她一眼,用一塊絲麻墊動手,取下紅泥小爐上方纔燒開的鑄鐵茶壺,斟了杯茶遞給杜明心,然後笑道:“如許的話倒是不必在我麵前說了,你的處境,我很清楚。”
“我這裡不時有人去府衙抄朝廷的邸報,你能夠隨時去書房看。身邊的人也不要一味地拘在屋裡,多派出去與人聊聊。你要多聽、多看,不要傻乎乎地做了睜眼瞎,這才輕易著了彆人的道。”
這一日杜明心在書房練完大字,便帶著人出來彙集後院梅花上的積雪。幾個丫頭嬉笑不止,險險打翻了青鳳白瓷罐。
杜明心抿唇笑道:“我這幾年在莊子上,花兒倒是繡了很多,正想著學些旁的呢。”
此生如宿世普通,杜明心並冇有甚麼仰仗和依仗。她隻能循著宿世的影象,去打仗少林寺的僧眾,去嵩陽書院拜師。時至本日,儘力總算有了回報。
“……先生大義,明心感念不已。因不知先生偏好,我隻推斷著挑了幾樣禮品。微薄之物不成敬意,還請先生不要見怪。”
且說這一年杜明心將要及笄,還不到臘月開封府就連下了三場大雪,到處是亂瓊碎玉漫天,一層烏黑壓下了躁動的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