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得空就會跑去朝容殿看師父,朝容殿一向是師父在冥洲王城的住處,那邊的侍衛未曾攔過我。
大長老挺直腰桿,重重搗了一動手中柺杖,非常憂愁地評價道:“這動不動解靈力封靈力,時不時外出尋死覓活一場,他也不嫌累。”
我想了半晌,答道:“她疇前應當不是淺顯的凡人……不但曉得無常用甚麼樣的桎梏,還曉得跳進往生江會熔化七魂六魄。”
大長老指著那些列隊領湯的凡人,耐煩解釋道:“凡人的陽壽都記錄在存亡簿上,大限一到,無常便會去勾走他們的靈魂,將其帶上鬼域路,押至何如橋。”
我頓了頓,又道:“但是我猜不出來,她為何非要跳江不成……”
我瞥見有個披頭披髮的女鬼朝著江邊疾走,她穿著襤褸,身上栓著一副斷掉的鎖鏈,明顯就是無常口中那位跑掉的靈魂。
鬼域路上,數不儘的吵嘴無常牽著凡人的靈魂悄無聲氣地走著,路邊往生江水奔騰,氤氳霧氣滿盈,唯有天道佛理的金字漂泊於半空,將鮮紅如火的此岸花襯得更加紛繁殘暴。
“在冥洲王城,月令這位置空的太久了……”大長老長長歎了一口氣,雙手都拄在了柺杖上,“月令鬼玉牌遲遲不肯認主,我便擅自做了這個主張,覺得茗羅能做好月令的分內事。”
大長老點頭淺笑,從袖中取出一麵鏡子和一個本子,將這兩樣東西全數遞給了我,“這是玄元鏡和死魂簿。玄元鏡曉得查明凡界瑣事,死魂簿記錄凡界死魂之名――隻要死魂簿上呈現名字,你就該去一趟凡界。”
入夜以後,長空的繁星燦爛明輝,竹編的八角壁燈輕微搖擺,燈影交叉,非常標緻。
侍衛們無動於衷,雷厲流即將她拖走。
師父的神采垂垂好了起來,偶然候我坐在師父中間和他說話,他的手彷彿還會動一動。
而後,她渾渾噩噩地走過何如橋,一如身邊其他的靈魂,他們前赴後繼地踏入六道循環,轉眼不見了蹤跡。
我悄悄地看著那些凡人的靈魂,感覺他們仍舊保持著生前的新鮮。
往生江水奔騰不息,驚濤拍岸,浪花飛濺如煎鹽疊雪。
往生江邊,兩個侍衛拿刀架在那女鬼的脖子上,她的臉緊貼坑坑窪窪的空中,唇邊卻還掛著調侃奚弄的笑。
摘月樓高五層,頂層陳列特彆精美奢麗,素錦紗幔飄零,床榻感染芝蘭淺香,從金絲木的窗戶向下看,就能瞥見滿院盛放的玉蓉花。
我收下這三樣東西,聽到大長老又對我說道:“你最好能找到那死魂生前最掛唸的物件,然後把那物件放在何如橋的橋墩上。”
大長老扶著柺杖,低歎一聲道:“隨我疇昔,我們一起問問她,問出來你就曉得了。”
大長老頓在了這裡,過了一會,他才持續道:“卻不想這丫頭剛去凡界的第一日,就把心繫在了一個凡人身上。那凡人厥後垂死病重,茗羅還為他竄改了存亡簿,委實犯了擾亂地府的大罪――數罪併罰,案刑司將她從王城除名,判她永墮循環,今後以後,與冥洲王城再無乾係。”
“快走到何如橋了。”大長老倚著柺杖回身,目光掃過四周的幽靈和無常,最後定格在我身上,“你是容瑜的門徒?”
大長老的話音剛落,俄然有一名無常大聲罵了一句粗話,隨後怒喝一聲,當場拔出了明晃晃的長刀,“見鬼!快找!有個靈魂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