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歌少不得提及十裡紅的由來,說著說著,聲音卻有些飄忽起來。
他暮年在竹院初聽王環兒開口時,也曾冷傲過。
蕭寒潛挑眉。
之前未曾留意,現在卻由不得他視而不見。
夏季天長,玉輪才上梢頭,鋪灑六合的月光瑩白而清冷。
他的小媳婦兒抱著引枕盤腿而坐,炕桌上擺著醒酒湯的空碗並動過的小食,炕上卻儘是大大小小的酒罈子。
小福丁兒說得對,王環兒確切生得美,也養得美。
鶯哥綠的綢緞鞋麵,繡著黃鶯銜紅寶石做成的櫻桃,襯著淡粉裙裾,不顯高聳,隻顯五分趣致五清楚豔。
她巧笑容兮,言行熨帖,輕軟的寬袖跟著她抬手的行動滑落至肘間,暴露輕淺月色下,細緻柔白的一截皓腕。
小福全兒垂眸退避,蕭寒潛卻抬起眼來,目光掠過王環兒因抬頭而展露的纖長脖頸,勾了勾唇道,“你如何在這裡?”
她看清酒罈上的紅封,不由笑起來。
小福全兒止步在鬆院外,目送蕭寒潛進了上房,便回身回了外院。
花樹綠影間一道纖柔身影孑但是立,微微歪頭望過來,黑亮長髮滑落肩頭搖擺在身側,映著冷白月光越顯黑亮超脫,夜風拂過,吹得青絲輕揚,吹得淡粉輕浮夏裳貼合出妙曼曲線,曳地裙裾捲起一層層粉色浪花,也吹得籠在人影上的光芒一亮。
李英歌聞言一怔,不由抬開端來。
說著親了親小媳婦兒的發頂,笑道,“媳婦兒,叫一聲’寡虞哥哥’來聽。”
此次卻特地讓她轉告,聲音如許暖和……
小福全兒躬身接過漆盤。
王環兒手裡一空,耳畔傳來蕭寒潛暖和降落的聲音,“明天我得空,中午去竹院陪嬤嬤用午膳,你記得轉告嬤嬤一聲。”
蕭寒潛眼角一挑,目光落在漆盤上疊放整齊的幾方汗巾上,沉沉哦了一聲,“嬤嬤讓你送的?”
她天然曉得東北淇河特有的“十裡紅”,年份十五年起跳,講究的人家從閨女一出世就下訂單,比及閨女及笄出嫁,一抬同年事的十裡紅做嫁奩,便是對閨女的心疼,也是為閨女做麵子。
卻聽蕭寒潛俄然輕笑出聲,“你是一向跟在我身邊的,從東北大營回京後,她可曾像剛纔這般,單身偏見過我?”
蕭寒潛揚起的嘴角就勾出有些壞的笑意,他大步走出鬆院,拐入連接楓院的夾道,藉著月色垂眸盯著小媳婦兒,緩聲道,“媳婦兒,你猜我剛纔返來時,半道兒上遇見了誰?”
蕭寒潛佇足不動,目光似追隨著王環兒漸行漸遠的背影。
“全公公。”王環兒淺笑著點頭表示,蓮步輕淺,停在蕭寒潛身前三步外,仰起臉半垂著眼睫,輕巧福身道,“潛哥哥,冇想到能在這裡趕上您。”
他去東北大營時年已十三,本地望族或長官,非論是因為他的身份還是因為他的人才,這類暗裡偶遇哪家嬌女的橋段,他並不陌生。
蕭寒潛笑意更深,湊到她耳邊道,“我遇見了個月下美人兒。你奶孃口中的美人兒。”
月色下,王環兒膚更白眼更黑,圓圓的杏眼彎出標緻而美好的弧度,欣喜過後,如鶯啼般動聽的聲線隻剩偶遇的歡樂,“潛哥哥!”
都說王環兒聲如鶯啼,連容懷都曾隱晦讚過王環兒聲線沁人。
小福全兒隻覺肩上挨那一彈指,反而令貳心頭鬆泛,瞭然自家王爺冇被小福丁兒帶進溝裡,便憨聲憨氣道,“環兒女人跟著王嬤嬤入府時,才十一歲。如本年將十八,女人家大了,總有些本身的心機。王嬤嬤一定清楚。且您是何籌算,王嬤嬤心照不宣,不然怎會讓環兒女人往容先生處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