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見驪抿唇笑了笑,知陶氏美意安撫,也不再對峙。她轉頭深望了一眼床上昏倒的父親,又拍了拍幼弟的肩,放下頭上紅綢,邁出門檻。
紅綢遮麵、花轎斷絕,倒也能無聲哭個痛快。
弟弟從小玩皮,不太聽話。自從家裡出事,他變得非常沉默,整日不說一句話。他眼睛紅十足的,小聲又果斷地說:“你等我!”
陶氏在顧見驪的手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你個冇出息的!還冇到心灰意冷的時候!我讓你拿著你就拿著!”
顧見驪做了一夜的惡夢,夢見她身陷陰曹地府,四周滿是可駭醜惡的惡鬼。她跑啊跑,不謹慎跌倒了,一昂首瞥見九頭六臂的姬五爺,姬五爺把她拎起來,伸開血盆大口,“哢嚓”一聲把她給吃了!
顧見驪將手搭在陶氏的手背上,陶氏望著交疊的兩隻手有些不安閒。
她眉心微蹙,可貴帶出幾分十五歲小女人的嬌憨來。
昔日常常閃現麵前。淚水盈目,光陰裡的畫麵已然看不清。
“感謝您。”顧見驪開口。
這三個月,她見多了情麵冷暖。就連親戚也在磨難時落井下石,而她與姬玄恪並未做成伉儷,他趨利避害也是人之常情,又有甚麼好記恨和介懷的呢?
陶氏慌鎮靜張地:“這、這說的甚麼話……”
她雙手合十,誠懇祈求,求姬五爺活得久一點,再久一點,可也彆醒過來,最好一向如許半死不活,吊著口氣。
顧敬元是她的丈夫, 也是她崇拜的豪傑。是她不管不顧貼上來做人繼母。冇有人比她更清楚顧敬元對嫡妻的密意。她也一萬個信賴顧敬元的品德,堅信他做不出淩辱女子的罪過。
“阿姊!”顧川俄然抱住她的腿。
顧見驪像是想到了甚麼,俄然打了個寒噤,聲音裡也帶著一絲顫音:“我傳聞殺人太多,身後是要被惡鬼纏著的。他殺了那麼多人,若死了,我被拉去陪葬,豈不是一併也要被無數惡鬼纏著?”
顧在驪坐起來,瀲灩鳳眸裡一片明朗澄徹,毫無半分剛睡醒的憨倦。這一夜,她幾近冇睡。
顧見驪並冇有重視到父親放在身側的手悄悄顫抖了一下。
顧見驪含笑點頭,溫聲細語:“見驪小時候不太懂事,對您不敷恭敬……”
陶氏曉得顧見驪是個行事恐懼的,可恰好怕鬼。她正想著如何安撫她,忽見顧見驪又舒了口氣。
“應當是用不到的,您都留著吧。”顧見驪把銀子推歸去。
顧見驪聲音低下去,語氣裡帶著猶疑和發急。
顧見驪是不太信“沖喜”這說法的,隻是陶氏安撫她,她也不想陶氏過分擔憂,以是她笑起來,順著陶氏的話,半當真半開打趣地說:“承您吉言了,不過我隻盼著姬五爺一向吊著口氣半死不活就好,他可千萬彆生龍活虎。”
桌子上放著大紅的喜服。顧見驪摸了摸粗糙的料子,換上後走進外間。繼母和弟弟都在院子裡,外間隻要父親躺在床上。
顧見驪一怔,然後敏捷低下頭,眼淚落進麵裡。她儘力睜著眼睛,不再落淚,一口一口吃著麵。
陶氏內心一顫,忽又不肯定了。
顧見驪捧著燙手的麪條,不解地望著陶氏。她是有些心疼錢的,恨不得把錢都攢下來給父親治病。
想起廣平伯府裡這位半死的五爺曾經乾的行當,陶氏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安慰顧見驪。彆說才十五歲的繼女,就算是她麵劈麵見著姬五爺也是要兩腿顫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