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的神采垂垂安靜,又沉吟了半晌方道:“既是如此,明日請你家蜜斯過府一敘。”
身為宗室以外的異姓勳貴,晉王以軍功起,曆遷郎將、將軍、晉國公,後又封了勳王,論及人臣爵祿,實在已是到了極致。而晉王更可貴處,便是曉得激流勇退的事理,四十五歲便上疏掛甲歸田。現在宗子明湛昕任正三品工部郎中,次子明湛暄任從三品宗正府長史,官位不低,衙門卻不熱。正如這多年來晉王府在京中的職位,端貴還是,隻是門庭清冷。
周南謹慎當中又多加了三分恭敬:“這位蜜斯,但是昨日送入拜帖的……”
周南道:“那人自稱姓濮,說是青州人氏。耿嵩返來報導,見他是到了榮景大街西的第二所宅子。那宅子最早是徐國公的彆院,厥後賣給了一家姓景的商戶。這幾年傳聞隻要管家婢仆在灑掃看管,卻並無主家居住。前幾日才彷彿有車馬進了宅子,隻是鄰舍們也冇看太逼真。現下丁肅還在盯著,如有動靜隨時回報。”
青年躬身應道:“是,鄙人告彆。”後退了一步,纔回身出門。靳北向院中的周南點了點頭,周南會心,親身引這青年出府,又指了四個技藝重巧的府衛暗中跟上查探。
書房門前,二管事周南領著一個青年已經候著了。那青年穿一身細羅長衫,不繁華也不寒酸,麵貌不漂亮也不粗陋,是個丟入人群便再尋不出的模樣。
青年恭敬答道:“我家老爺夫人已去世多年,現在掌事的是大蜜斯。這卷手劄為大蜜斯送與王爺的壽辰之禮,還望笑納。”
晉王扶著靳北的手起家,對幾位老友一拱手:“幾位老兄臨時安坐,我去去就來。”
晉王抬眼瞥見明湛暄神采,歎道:“你大哥比你性急一些,此事隻怕錯綜龐大的緊,還是查清以後我再與他細細商討措置之策為好。”
明湛暄回聲,內心卻有些擔憂。明湛昕身為宗子,按理說早該立為世子,晉王卻遲遲冇有上疏請旨。明湛暄自問並冇甚麼僭越的不軌之心,家宅也向來敦睦溫馨,但年日一久,兄弟之間的氛圍還是垂垂奧妙起來。眼下之事不成說不嚴峻,父親卻冇有奉告宗子,轉頭翻起來又是一道心結。
晉王拿起與那拜帖放在同一個紫檀鏤花木匣中的玉佩,點頭道:“老三的字,老三的玉,決計不會錯的。”
四匹高頭黑馬在前,騎者一色青布長衫,固然並未佩帶兵刃,卻有說不出的勇猛矗立,昨日來送禮的青年濮無華恰是右首第一騎。
來迴轉了五六圈,終究聞聲府前長街南端馬蹄得得,周南下了台階望去,遠遠便見一行車馬前來。
明湛暄夙來敬佩父親的精乾與策畫,見此時晉王雖思子心切,該有的心神防備卻一絲很多,內心也鬆快了一些:“是,父親思慮精密。”
晉王點頭道:“這些為父都已想過,昨日已叫人去查了。即便當真是你三弟流落在外的親生後代,也要防備讓人操縱了去;再者若如你說所,故意之人托名圖謀,那就更要一見。人家必定是有備而來,我們接招便是。你夙來心細,也沉得住氣,此事便與為父一同參詳。你母親和女眷們,臨時先不必曉得。”
行至王府門前,四個青年一同勒韁上馬,沉默不語地分立兩側。車伕身邊跳下兩個錦衣孺子,恭敬地翻開車廂側麵的鏤雕蓮花雙門,又設下踏凳,便退到一旁,垂手而立。